第十九卷 第四章 渠岸夜談(第3/3頁)

龍鷹道:“如此情話,在你這古怪小子口中說出來,格外感人,若由我說出,對方又是小魔女,肯定一個耳光賞過來。”

符太聽不到他說話般,道:“當我向她說出離言的一刻,我從自我封閉隔離的黑暗裏走出來,來到陽光普照的天地,感受著熱烘烘的溫暖。在那一刻,我體會到愛情的真正滋味,

說出最想說的話,意念化為現實,至於她是否愛我,並不重要,然後,我退回封閉的天地裏去。”

朝龍鷹瞧來,沉重的道:“明白嗎?只有這樣,我和柔柔的愛,才可以凝定在最美麗的一刻,我擁有的,是刹那芳華,愛的精粹,伴隨我的是既痛苦亦無比動人的一段回憶,回頭去見她,乃不可饒恕的破壞。”

龍鷹道:“可是你終於回去了。”

符太苦笑道:“技術就在這裏!”

兩人交換個眼神,二度縱聲大笑,今回笑得更厲害,前仰後合,拍腿,笑得嗆出淚水,充滿荒誕的意味。

好不容易下,逐漸回復過來。

夜更深沉。

符太和柔夫人的遇合分離,類如人世裏人與人擦身而過的刹那激出的煙花,絢爛短暫,兩顆冷漠的心,在冰天雪地和絕對暗黑中,燃亮了小小的一個火熠子,得到片刻暖意和光明,然後一切重歸於失。

然而,這點點的暖意和光明,於兩人內心深處戀棧不去,等於在幹旱惡劣的環境播下種子,一個時來運至,竟發芽茁長,無從抵擋抗禦。

這樣的愛果情花,超越了任何人為的局限,正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須曾相識”。

符太的聲音傳入龍鷹耳內,仿佛滔滔濁世裏的暮鼓晨鐘,述說的似是尋常的男女之戀,牽涉的卻是哀樂其中的人生,愛情非比尋常的本質,抽離於日常,凝聚著不含雜質的真摯情懷。

道:“她告訴我,每天都在害怕天明的來臨,代表著現實又回來了,相比起內在境界的奇異和美麗,現實是如此不堪。從來沒人能明白她,包括她的師尊。然後,她又告訴我,當她第一眼看到我,雖然我咄咄逼人,可是,她竟感到若有人能了解她,那個人便是我符太,故此我的行為雖然可厭可恨,她沒法生出反感。那時她尚未認識到對老子生出愛意,直至我向她道出離言,那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龍鷹嘆道:“這就是互訴衷情。”

符太不理會他,續下去道:“她說出此番心聲時,既不特別歡喜,也沒半絲傷情,似超脫了情感的迷惘,述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她並不要我接受她的看法,只是忠於她芳心內的感覺。當她說這番話時,在我心內惹起的情感激浪,是無法言傳的。明白嗎?她是如此地聰明智慧,善體人意。”

龍鷹百思不解的道:“一般的兩情相悅,再不足以形容你們的情況,是兩個各自孤立天地的融合,既然如此,你怎可能在天明前離開?”

符太道:“因為我說出了心願和請求。”

龍鷹一呆道:“求她嫁你?”

符太破口罵道:“幸好老子以後再不用靠你獻計,否則遲早給你弄砸。他奶奶的,怎說都沒法明白,任何臻達或接近完美的事,總含著破碎易毀的本質,是所有美好事物遊移的本性,過與不及,都是對完美的損害。由此刻開始,以後不許你問及有關我和她之間的事。”

龍鷹抗議道:“這算什麽兄弟?”

符太軟化道:“我告訴她,某一夜,我將回去,沒有明天地和她抵死纏綿,天明後,便如我們的人生,當是一場春夢。”

龍鷹愕然道:“那須多大的決斷和自制力?”

符太道:“既是有限,也是永恒。夜哩!該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