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四章 同病相憐(第2/4頁)

“如果我說我們真正的敵手,並不是五遁盜,而是無形無影,能操控生人命運的厲鬼神靈,可以令辜兄有一聽的耐性嗎?”

烏子虛道:“我說的句句屬實。唉!我也自知目前是泥足深陷之局,被人逮著的機會遠比溜掉大得多。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最糟是還感到現在自己正處於生命最精采的境界,又怕又喜,刺激緊張,多姿多采。我不是要博取辜兄的同情,只是希望辜兄能給我一個明白。辜兄為何會為一幅畫來見我?”

辜月明心中湧起一陣強烈、奇異,又沒法明白的深刻情緒,道:“說出來對你有甚麽用處呢?”

烏子虛懇求道:“我了解辜兄,不像我般愛說話,更不會向人透露內心的想法。可是我只是個小命朝不保夕的人,隨時會完蛋大吉,辜兄當是可憐我,讓我死也做個明白的鬼,而不是糊塗鬼。”

辜月明道:“問過百純嗎?”

烏子虛道:“尚未有機會。”

辜月明目光投往窗外的風雨,雙目射出茫然之色,徐徐道:“烏兄有被鬼迷的感覺,我現在也開始有點同樣的古怪感覺。烏兄筆下的古戰車美女,畫得非常傳神,當我望向她的一刻,她像活過來般,正用她那雙眼睛凝望我,起始時眼中似燃燒著仇恨,轉瞬仇恨消斂了,代之而起是最深切的關懷、諒解和憐憫,令我不能自已。她似是非常熟悉我,而我對她的感覺亦超乎了觀賞者應有的情懷,我再沒法當她只是一幅畫像。”

烏子虛呆望著他,一時間兩人均感無話可說。

辜月明拿起擱在桌面的長劍,掛到背上去。

烏子虛目光落在放在另一邊的革囊上,道:“裏面藏的是否另一把劍?”

辜月明訝道:“烏兄怎會曉得呢?”

鳥子虛道:“可以讓小弟看看嗎?”

辜月明心中一動,對方是盜寶的專家,對古物的認識該超乎一般人之上,說不定可對這來歷不明的古劍說出個所以然來,遂二話不說,一手拿起革囊,另一手拔出古劍,遞給烏子虛。

烏子虛接過古劍,雙手捧劍俯頭細審,雙目異光閃現,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看錯,此劍該是早期的鐵劍,成器於戰國時代,其形制規整,鋒刃銳利,隱現奇光,雖古猶新,絕非凡品,大有可能出自楚國宛人鑄劍師之手。”

辜月明腦中轟然一震,以前雖有想過此劍非如鳳公公所說般,仍沒有想過古遠至戰國時代,且屬楚國的產品。又是楚國,究竟發生了甚麽事?

問道:“烏兄憑甚麽推斷是楚劍呢?”

烏子虛把古劍雙手奉還,道:“在戰國時代,楚國鐵劍名著當世,宛更是楚國著名的鐵產地,以出產精良的鐵劍而聞名。如此優越的鐵劍,只有宛人弄得出來。”

辜月明把古劍收入革囊內,長身而起,順手把革囊插入腰帶去。

烏子虛起立道:“雨愈下愈大了,辜兄何不待雨停後走呢?”

辜月明道:“給我一把傘便成,我須一個人好好的想想。”

馬車駛進紅葉樓前,百純透簾看到辜月明離開的背影。

在風雨肆虐的長街,他是那麽孤單,又是那麽堅強沉著。在大雨模糊了的視野中,他左手舉著遊子傘,修長的身形似能挺得起任何沖擊,步伐肯定而充滿節奏的感覺,一點不為惡劣的天氣所動,逐漸消失在風雨的深處。

百純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感覺,眼前的情景令她聯想起辜月明昨夜在她的晴竹閣觀畫時的姿態,同樣能勾起她埋藏在深處早被遺忘、且是直至此刻仍記不起的回憶。

馬車進入紅葉樓。

她旋被另一種迷茫、憂傷和無奈的憂思占據了心神。

她從未這麽不開心過。一向以來,她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清楚對和錯的分野,在這方面從來不會迷失。可是丘九師卻無情地揭開這方面的真相,對和錯的界限是可以模糊不清的。她以前擁有的世界,是安全、單純和清楚明白的。

她沒法接受丘九師為達到目的和理想,犧牲一個不該犧牲的人,可是她亦了解丘九師內心的痛苦和矛盾,為了遠大的目標而付出的沉重代價。

生命總是這般的無奈嗎?

街道變成了大小溪流沖奔的天地。

暴雨蓋天覆地,隨著狂風一陣一陣的打下來,落到地上激起無數的水花,兩旁的房舍屋檐處瀉下水簾般的瀑布,天和地糾纏在一起。

辜月明的內心正如身外的天地般,在刮狂風和下大雨。

自懂事以來,他首次感到迷失了。

“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鳳公公這個問題再度在他心中響起。自在津渡邂逅那女郎,其後發生的一切,都似在指向同一個答案。就是在雲夢澤的古城內,確有一股超乎凡人的力量,那力量不單能令古城消失無蹤,還可以影響澤內和澤外的人和事。那超凡的力量正編織著一張命運的奇異羅網,其目的則是無從猜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