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序章:雲浮(第2/9頁)



如今的他們居住在最高的仞俐天上,擁有著超越雲荒大地上所有種族的力量和長久得看不到頭的生命。

然而,置身於一切之外,卻是如此的寂寞。

滄流歷九十一年,雲荒大地上風起雲湧,大變將至。而這座九天上的孤城裏,卻依然保持著亙古不變的孤寂。

從北方盡頭的黃泉歸來後,比翼鳥合攏翅膀休息,而聯袂返回的三位女神坐在高台上,俯瞰著伽藍塔頂的神廟,仿佛靜靜地等待著什麽。

“太陽又落了。”當頰上的那種溫暖消失時,慧珈輕輕說了一句,“又是一天。”

明天,雲荒上又將會激起什麽樣的風雲?

不同於死寂的雲浮城,她們腳下的那片大地是活著的:每一日都是新的,每一日都有激變,令人目不暇接。當海皇的力量回歸於人世,當六個封印被逐一解開,當破軍光芒照耀蒼穹——這一片雲荒大地,又將會迎來怎樣風起雲湧的歲月?

然而,她們卻始終只能是一名旁觀者。

“該布夕照了。”曦妃站起身來,背後瞬地展開了雙翅。她升到雲浮城中那一座最高的飛鳥尖碑頂端,擡起皓腕,輕輕地點燃了上面離火。

——只是一刹那,漫空便騰起了熾烈艷麗的霞光。

虛空中,竟然隱約浮動著無數巨大的鏡子。那些透明的鏡子被無形的力量懸掛在九天之上,在雲層中若隱若現,折射著尖碑頂端的那一點離火,在雲上漫出無數的光。當下面陸地上的人們擡頭時,便能看到千裏璀璨的晚霞。

九天寂寞如雪。每日裏無聊,她們不願修煉,便各自尋找可以做的事。

曦妃在天上布出各種景色。而慧珈會藏起翅膀,混跡於人間行走。魅婀則喜歡和大陸上那些花妖山鬼打交道,經常來往於天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但是無論在何處來往,看到了什麽樣的興亡,她們都嚴格恪守著大城主訂立的規矩:絕不插手大地上的一切紛爭。

這,也是當年雲浮人脫離大地飛向天空時,對著上蒼許下的誓言。

曦妃從最高的飛鳥尖碑上落下,重新坐到了高台上。三位女神靜靜地呈三角坐著,望著高台居中的那一縷瑩白色光。那白色的光在九天的風裏搖曳,縹緲如縷,純白如雪——一如那個人的靈魂。

已經整整七千年了啊……如今海皇復蘇,離湮少城主也到了歸來的時候。

晚霞消散,暮色漸起。

三位女神靜默地低下了頭,雙手按地,行禮——大城主,也是該蘇醒了吧?

然而,長風寂寞地從空城上掠過,穿梭在林立的尖碑間,發出細微如縷的樂聲,卻始終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三位女神眼裏的神色隱隱有些不安:

難道,連少城主回來這樣的事情,都無法讓大城主從苦修中蘇醒麽?

自從飛上九天以來,他們一族保持了對一切外物的疏離,只關注於自身。在這個雲浮城裏,其他同族都在自顧自地修行或者長眠,對於身外的一切毫無興趣。

大城主甚至已經將實體徹底舍棄,化為虛無與天地一起存在和呼吸。

像她們三位一樣對這腳下的大地始終保持著關注的,已然是罕見——在離湮被驅逐出雲浮天界後,更加少之又少。

日月交替了不知幾個輪回,又一個薄暮的黃昏裏,一陣風過,高台上的離火搖曳了一下,忽然熄滅。然而離火在熄滅之前猛然又亮了一下,映照出尖碑上的名字:“尚皓”。那,正是那個已然舍棄了實體的同族最高首領的名字!

——那個俯仰於天地之間,一重一重突破了力量極限的雲浮大城主。

離火熄滅時,尖碑裏忽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三位女神悚然一驚,立即匍匐在地,稟告:“大城主,海皇已經復生,一直保存在雲浮城的力量也已經歸還海國——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一貫無喜無怒的聲音,“她呢?”

慧珈捧起高台中間那一縷白色的光,輕聲回稟:“大城主,少城主已經從輪回中歸來——一切宿緣已盡,我們已將她的魂魄從黃泉的輪回裏帶回。”

那一縷靈光在她手心,仿佛活著一樣,溫柔地映照出周圍的一切——還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寧靜,恍如千年前的那個美麗靈魂。許久,大城主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某種疲憊:“是的,也夠了……讓她回來吧。”

尖碑的頂上,忽然凝結出了一個幻影。

冷月懸掛在更高的蒼穹上,映照著九天之上的這座空城。尖碑寂寞如林,而在最高的一座碑上,卻憑空出現了一個扭曲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