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第七章 遠客來(第2/4頁)



風涯此刻才能直視那顆珠子,略微失神:“原來……世上真的有這種東西?”

長孫斯遠頷首,將那顆珠子握緊:“對我這種常人來說,這大約不過是一顆普通珠子,但對祭司這樣修習術法的人來說,龍血珠便是至高無上的法器罷?”帝都來客微笑起來:“傳說,若將此珠納於口中吞吐呼吸,輔以術法修行,便能窺得天道;若見血,其毒又可屠盡神鬼仙三道,可謂萬年難求——這種《博古志》上的傳說,也不知有無根據?”

風涯不置可否,眼神凝重,忽地道:“有話直說。”

“如若祭司大人肯出山一趟、幫忙除去一人,不但龍血珠雙手奉上,大胤國庫中所有珍寶也可任祭司挑選。”長孫斯遠果然也不含糊,立時直截了當提出,又拿出一個錦盒來,捧出的卻是一方玉璽,放在案上,神色肅穆,“大局定後,大胤可封祭司為大理王,苗疆九大寨俱聽命於階下——雖然祭司目下是南疆的教王、可若成了真正的國主,豈不更好?”

那樣的話是聳人聽聞的,昀息都不自禁變了臉色,然而風涯依然只笑不語。許久,拜月教大祭司負手轉身,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悠然問:“如此高的條件——那人是誰?”

長孫斯遠正待開口,看到在屋角侍立的昀息,卻閉口不語,只是伸指蘸了茶水,迅速在案上寫下幾個字——

“是他?!”風涯祭司脫口驚呼,難以壓抑眼中的震驚。

長孫斯遠手指一覆,抹去了那幾個字,微微點頭:“正是。否則如何驚動祭司出手?”

風涯祭司尤自吃驚:“為何是他?”

話一出口便回過神來,搖頭:“想來你也不會說。”

長孫斯遠微微一笑,並不否認,只是道:“祭司之意如何?”

室內是長久的沉默,風涯祭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昀息那樣跟隨他多年的弟子、都看不出此刻師傅的心思。許久,一聲輕笑打破了寂靜,白衣祭司不再看那些寶物一眼,負手轉身:“富貴權勢、通靈永生——諸如此類,我得來又有何用?”

“中原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們中原人自己解決,”風涯揮手,嘴角噙著一絲笑,“我不是夷湘那傻妮子——長孫先生,你找錯人了。”

看著拜月教大祭司長笑著走了出去,長孫斯遠臉色驀然有些蒼白,站在那裏,竟略微有些失神——連這樣的條件、都打動不了這個人的心?這個人,還真的是個“人”麽?還是……如苗疆教民傳言,祭司大人、早已是不老不死之身,所以看淡了一切?

原本前來之時,按計劃是想讓夷湘出面勸動風涯祭司出手——卻不想月宮形勢變化莫測,等他來到南疆之時、夷湘已經被誅殺;如今內外無援,若是請不動拜月教大祭司,這次計劃可能就要功虧一簣!長孫斯遠心念電轉,只覺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長孫先生。”許久,神思恍惚的來客才聽到身後傳來問話,聲音清冷平靜,“是否移駕青龍宮,下榻休息?”

轉過身去,看到的是那個一直安靜地站在屋子一角的白衣少年。

那是風涯祭司的徒弟,神色和氣質和師傅幾乎一模一樣——然而,那個少年顯然是塵世裏的,他的眼光沒有師傅那種“非人”的淡漠超然和淡淡的厭倦。

就在那一瞬間,歷練深刻的他在少年眼中捕獲了某些東西。他忽地想起了一些傳聞,那是一年前由夷湘派出前往帝都的拜月教使者所帶來的、關於這個祭司親傳弟子的種種揣測。或者……這個人才是真正可以利用的?

“麻煩閣下帶路。”長孫斯遠微微一笑,將桌上所有東西收了起來,“久聞月宮堪比仙境,今日總算可以開開眼界——只是不知貴教忌諱,做客的不敢亂闖。”

“這有何難。”昀息也在微笑,恭謙溫潤,“貴客遠來,在下自當陪伴。”

兩人寒暄著,從玄武宮走了出去,聯袂消失在曲折的遊廊中。

風涯匆匆回到丹房的時候,推開門,看到沙曼華正百無聊賴地用黃金的小箭撥拉著丹爐裏的灰燼,出神地想著什麽。斜陽照在她臉上,有一種不屬於人世的光澤。祭司的眼光溫和起來——也只有在看著沙曼華時,他眼裏的厭倦才會消失不見。

他默不作聲地走過去,俯身從她肩頭看下去。原來她在丹爐裏的灰燼上畫了一張臉——然而奇怪的是那張臉沒有眉眼,空白一片。黃金的小箭就停頓在灰燼上,微微顫抖。

拜月教主看著看著,忽地淚水就簌簌落到了灰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