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七、雪 第六夜(第4/10頁)



“在下自幼被飼冰蠶之毒,為抗寒毒,歷經二十年,終於將聖火令上的秘術煉成。”妙風使雙手輕輕合攏,仿佛是一股暖流從他掌心流出,柔和洶湧,和谷口的寒風相互激蕩,一瞬間以他身體為核心,三丈內白雪憑空消失!

綠兒只看得目瞪口呆,繼而欣喜若狂——不錯!這種心法,只怕的確和小姐病情對症!

妙風微笑著放下手,身周的雪花便繼續落下,他躬身致意:“谷主醫術絕倫,但與內功相比,針藥亦有不能及之處——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為谷主驅寒?”

“小姐……小姐!”綠兒絞著手,喃喃望著那個白衣藍發的來客,激動不已,“他、他真的可以治你的病!你不如——”

“綠兒,住口。”薛紫夜卻斷然低喝。

綠兒跺腳,不舍:“小姐!你都病了那麽多年……”

“生死有命。”薛紫夜對著風雪冷笑,秀麗的眉梢揚起,“醫者不自醫,自古有之——妙風使,我薛紫夜又豈是貪生怕死受人要挾之輩?起轎!”

侍女們無法,只得重新擡起轎子,離去。

妙風站在雪地裏,面上的笑意終於開始凝結——這個女人實在是難以對付,軟硬不吃,甚至是連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顧!他受命前來,原本路上已經考慮過諸多方法,也做了充足準備,卻不料一連換了幾次方法,都碰了釘子。

“薛谷主!若你執意不肯——”一直柔和悅耳的聲音,忽轉嚴肅,隱隱透出殺氣。

薛紫夜冷笑:還是兇相畢露了麽?魔教做事,原來也不過如此吧?

“妙風使,你應該知道,若醫者不是心甘情願,病人就永遠不會好。”她冷冷道,眼裏有譏誚的表情,“我不怕死,你威脅不了我。你不懂醫術,又如何能辨別我開出的方子是否正確?——只要我隨便將藥方裏的成分增減一下,做個不按君臣的方子出來,你們的教王只會死得更快。”

“此中利害,在下自然明白,”妙風聲音波瀾不驚,面帶微笑,一字一句從容道,“所以,在下絕無意在此動武冒犯。若薛谷主執意不肯——”

他霍然轉身向西跪下,袖中滑出了一把亮如秋水的短刀,手腕一翻,抵住腹部:

“妙風既然不能回昆侖復命,也只能自刎於此了!”

聲音方落,他身後的十二名昆侖奴同時拔出了長刀,毫不猶豫的回手便是一割,鮮血沖天而起,十二顆頭顱骨碌碌掉落在雪地上,宛如綻開了十二朵血紅色的大花。

“啊——!”藥師谷的女子們何曾見過如此慘厲場面,齊齊失聲尖叫,掩住了眼睛。

“住手!”薛紫夜脫口大呼,撩開簾子,“快住手!”

話音未落,綠兒得了指令,動如脫兔,一瞬間幾個起落便過了石陣,搶身來到妙風身側,伸手去阻擋那自裁的一刀——然而終歸晚了一步,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血洶湧而出。

“……”薛紫夜隨後奔到,眼看妙風倒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俯下身,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原來也是和明介差不多的年紀,有一頭奇異的藍色長發,面貌文雅清秀,眼神明亮。但不同的是,也許因為修習那種和煦心法的緣故,他沒有明介那種孤獨尖銳,反而從內而外的透出暖意來,完全感覺不到絲毫的妖邪意味。

“呵……”那個人擡起頭,伸出滿是血的手來,看著她微笑,斷斷續續,“薛谷主……你、你……已經穿過了石陣……也就是說,答應出診了?”

她任憑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感覺他的血在她手心裏慢慢變冷,心裏的驚濤駭浪一波波拍打上來,震得她無法說話——

這個魔教的人,竟然和明介一模一樣瘋狂!

既然自幼被人用冰蠶之毒作為藥人來飼養,她可以想象多年來這個人受過怎樣的痛苦折磨,可是……為什麽他還要這樣不顧一切的為教王賣命?這些魔教的人,都是瘋子麽?

他一直一直的堅持著不昏過去,執意等待她最終的答復。

她沒有回答,只是擡起手封住了他腹間斷裂的血脈。

“綠兒,小橙,藍藍,”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嚇呆了的侍女們過來,“擡他入谷。”

被從雪地擡起的時候,妙風已然痛得快暈了過去,然而唇角卻露出一絲笑意:果然沒有錯——藥師谷薛谷主,是什麽也不怕的。她唯一的弱點,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

他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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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大光明宮西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