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藍罌粟(第2/6頁)



崔二的臉便是一黯,繼續搖頭:“唉……真是罪過。張大膀子好想前幾天又輸了,這次沒什麽好還債的,就說把老婆借給人家睡一晚。可翠玉抵死不從,張大膀子氣急了,就當街把她揍了個半死。嘖嘖……真是罪過、真是罪過啊。”

賣涼粉的一連說了幾個罪過,但是旁邊藥材鋪的李秀才卻笑了,探出頭來:“崔老二,你別心疼,啊?大家都知道你想著那個翠玉兒呢……哪一次她挨打你不拼命勸張大膀子?”

他一語落,街坊聽見的都轟然笑了起來,崔二臉紅的出血,半晌才掙出一句話來:“咋的了?看一個婦道人家當街被人打成這樣,我就不能說一句話?”

“哈,我說崔老二,你心痛呢,就想個辦法多賺點錢,放帳給張大膀子——說不定張大膀子還不出,就讓翠玉兒陪你好好快活了。”這個穿長衫的窮酸秀才,臉上卻有挖苦和淫猥的笑容。

“李秀才,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屁股上去了?”崔二驀然吼了一聲,臉上氣憤中顯出猙獰的表情來,嚇得李秀才頓住了口,他氣憤憤的挑起擔子走了。

“嘖嘖……你看這崔老二還裝正經。”等走遠了,藥材鋪裏的李秀才才探出頭來,繼續對周圍鄰居們搬弄是非,邪笑,“我看啊,他和翠玉兒八成有奸!”

賣針線的王四嫂嘿嘿了幾聲:“有也難怪——你看崔二都三十有三了,還娶不起媳婦兒,哪能不動女人的主意。兩個人碰一起,還不天雷勾動地火?”

周圍哄然稱是,於是仿佛找到了新的話題,說得越發起勁和下作。

廊下,白螺正喝著那一碗涼粉,默默聽著周圍人的搬弄是非,陡然間覺得一陣惡心,再也喝不下一口去,便將碗一傾,倒在了廊下的石階上。

花轎顯然是去得遠了,連那年輕婦人哭天喊地的叫聲也聽不見了。

第二天清早,白螺剛剛起身,搬了盆福壽草在到屋檐下,卻聽得一陣腳步聲。

此時天尚未透亮,永寧巷裏的店鋪都沒有開,也沒有人來往。白螺不由有些驚訝的直起身子來,看著街口,忽然微微一怔。

原來是昨天那個被拉上轎子的年輕婦人。

頭發散亂著,臉上還留著淤青,那個叫翠玉兒女子神思恍惚的從街口往這邊走來,腳步虛浮踉蹌,在寂靜地街中顯得分外刺耳。

她顯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失了神智,連敞開的衣襟都沒有掩上,露出雪白的肌膚,就這樣直直的往前走來,嘴角留著被打出來的血絲,一路喃喃說著什麽。

白螺看著她恍恍惚惚的走過來,眼睛忽然閃爍了一下。

“張夫人。”在她走過屋前的時候,白螺忍不住叫了她一聲。然而翠玉似乎根本沒有聽見,眼睛直直瞪著前面,腳步踉蹌的走向自己家那一幢木樓。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在她走過的時候,白螺聽見她嘴裏喃喃的念著,雙手緊緊握著,眼神呆滯而可怕。

她這樣咬著牙,一路念叨著直直往家裏走去。

白螺看著她走過去,忽然出聲:“翠玉姑娘!”

她用了很大的聲音,語調略微帶著些說不出的奇異,讓那個失神的女子怔了一下,仿佛如夢初醒似的站住了腳,回過頭奇怪的看著她。

白螺臉上泛起溫和的笑意,問:“要不要買一盆花?”

“花?買花?……哈,哈哈。”翠玉喃喃反問了一句,忽然有些奇怪的笑了起來。笑了幾聲,顯然是恢復了一些平日的神智,她搖搖頭走了開去。

“可憐的女子,不是麽,雪兒?”看著女子踉蹌離去的背影,白螺卻喃喃自語了起來,撲簌簌一聲響,房間裏飛出了一只雪白的鸚鵡,停在她的肩頭,尖聲尖氣回答:“說得對!白螺小姐說得對!”

“我想叫住她一會兒是有好處的……不然這個女人一定是想也不想的回家去做蠢事了。”撫摩著鸚鵡,白衣少女嘆了口氣。

然而,到了黃昏的時候,她又看見了翠玉兒。

這一次翠玉兒的氣色稍微好了一些,然而眼睛裏依然有憔悴的光。白螺看見她的時候,正準備關了店鋪打烊——然而,她看見翠玉兒從街對面的藥鋪裏走了出來。

李秀才的手好像剛剛從她手上放開,猶自貪戀的往外看著,眼睛裏閃著狡詐而得意的光芒。翠玉兒腳步依然有些虛浮,魂不守舍的往外走著,手裏緊緊抓著一包藥。

白螺看著,秀眉微微一蹙。

“張夫人。”在她走過鋪子前的時候,白螺再度喚了她一聲。然而,翠玉兒依舊聽不見似的往前走,眼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