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金合歡(第6/7頁)



湛瀘走過去,看了一眼癡呆的女子,頓了頓,直起身子看著庭院某處,微笑:“似乎還有救,她生魂方才未曾泯滅、只是無法進入軀殼而已。”

他回過頭,用鏡子照了照庭院的角落——那裏,隱約有一個女子站在假山後,半低著頭,黑發紫衣。

“對了,我忘了她過不來——你看。”白螺俯下身去,揭開那件披風——素白色的裏子上,赫然有著一個暗褐色的符咒標記!仿佛是有誰沾了血,畫上了這個詭異的記號。

“我想方家兩老都是被害死的,變成死靈鎮入了合歡樹底——朝開夜闔的樹,到了晚間就會閉合壓住那些死靈不讓他們逃逸……”白螺看著那個符咒,點頭嘆息,“紫檀夫人似乎生氣很足,雲浣白一時怕困不住她,才設了符咒鎮壓吧?偏偏夫人的生魂不滅,掙紮著冒出來向我求援……”

一邊說著,她一邊動手解開那件裹著紫檀夫人的披風。

披風一落地,白螺耳邊仿佛有清風吹過,陡然間,紫檀夫人的眼珠就開始轉了起來,一眼看到了身邊的白衣女子,顫抖著抱住了她:“白姑娘……白姑娘!”

“別怕、別怕……”白螺嘆息著,拍拍她單薄的肩背,“都沒事了,那個家夥再也不會纏著你了——別怕。”

“他死了?雲郎……那個妖怪他死了麽?”紫檀夫人臉色蒼白,尖叫了一聲,痛哭起來。然而,不知為何,她臉上卻有悲戚的意味。

顫抖著,她接二連三的發問,語無倫次:“白姑娘你看到了麽?看到了麽!那蘭兒是個骷髏!你不知道……多可怕,一個骷髏整天看著我!爹娘……爹娘……”喃喃自語著,回復神志的女子顫抖著,抱住自己雙肩,慟哭起來:“爹娘全被他害死了!我看著他殺的!樹底下……那棵樹底下!全是血……全是血啊……”

白螺嘆了口氣,看來,此刻歇斯底裏的她、才是需要灌一瓶雄黃酒的。

“走不走?不走就麻煩了……”看著遠處耳房裏面似乎有了動靜,湛瀘提醒了一句,“這事兒說不清。”

“嗯。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鎮定下來,”白螺掰開了紫檀夫人抱著她的手,看這個可憐的女子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再度嘆氣,“的確太可怕了一些,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我怕她回魂了以後也會被嚇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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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巷的花鋪中,木葉婆娑,白鸚鵡在花間垂頭小憩。

“螺兒,似乎你多年修行、也未見長進。”黑衣黑劍的湛瀘皺眉,看看花間忙碌的白衣女子,“還是不能做到太上忘情——上次為玄冥的事情,難道吃的苦頭還不夠?”

白螺擡起頭來,看著他放在窗前小幾上的長劍——這把長劍通體黑色、渾然無跡。

千年之前,鑄劍大師歐冶子鑄成此劍時,天地風雲為之變色,他自己也不禁撫劍淚落,因為他終於圓了自己畢生的夢想:鑄出一把無堅不摧而又不帶絲毫殺氣的兵器。此後,這把劍一直作為九州至尊的佩劍、一代代流傳下來。

千年之間,這把神兵流轉世上,經歷無數坎坷滄桑,也凝聚成了自己不滅的魂魄。

“湛瀘,你是一把劍啊……如若我能像你,本心便是上古神兵,或許能冷定如鐵。”白螺低頭剪著花木,忽然手頓了一下,微微苦笑搖頭,“可惜我似乎作不到。”

湛瀘:湛湛然而黑色也。

黑衣的湛瀘,原來就是上蒼一只深邃的黑色眼睛,千百年來注視著君王、諸侯的一舉一動。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君無道,劍飛棄,國破敗。

如今、宋代趙氏王氣衰竭,偏安一隅卻依然不思治國圖強,奸相當道忠良死難,守護了趙氏王朝多年,如今湛瀘他也是要離開這裏、回到三山碧落中去了吧?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請你還是回去告訴師傅,白螺恐怕是要永世謫入紅塵,無法回瀛洲了。”白衣女子微笑著,眼角的墜淚痣盈盈,“碧落宮裏的百花……還請早日換個司花女史罷。”

湛瀘走過去,看著她,白衣黑衫相互襯映,鮮明無比。

“你師父青帝一直掛念你……不知道你在下邊如何。”他張開手,手心那面小鏡子有冷冽的光,奇怪的是鏡面空朦,居然照不出任何東西,“他托我帶給你的。他怕你沒了這個,在世間會吃妖人的虧。”

“花鏡?”白螺一驚,這時才看清了鏡子上的花紋,脫口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