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殤陽血七(第2/3頁)



  看著呂歸塵認真的樣子,姬野呆了一下,忽然有點想笑。這個軟弱卻又善良的朋友,也會說這種大包大攬的話,他連自己青陽世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被送到遠離家鄉的地方,成了身不由己的人質。就算呂歸塵真的想,他又能幫自己多少?

  不過姬野卻沒有笑,他點了點頭,說:“那就一言為定!”

  呂歸塵從鋪上起身,默默的走到帳門口,面對著軍帳青灰色的毛氈門簾。遠處地獄殺場的聲音依然沒有斷絕,聽得久了,就有一種錯覺,覺得那不是在五裏外,而是在很遠很遠的天邊。戰場上金鐵交擊的聲音、馬嘶的聲音、慘叫的聲音,被風卷著直上青天,又被風帶到自己的耳邊。

  他不敢想這一戰到底要死多少人,他也不願掀起那扇門簾,厚實的毛氈簾子像是他僅剩的一層保護。呂歸塵擡起手,手指有些顫抖。他輕輕觸摸著簾子的內側,像是可以感覺到對面沙場上有形有質的肅殺之氣和悲哀絕望。

  馬蹄聲由遠及近,速度極快。呂歸塵愣了一下,此時的輜重營中僅剩下不堪上陣的馱馬,可是這蹄聲如雷,是絕頂神駿的烈馬。

  他沒有來得及做任何事,青灰色的毛氈簾子整片的脫落,像是一面倒塌的墻壁,壓向他的頭頂,幾乎是同時呂歸塵擡起了頭,看見了鐵青色的戰刀。

  鐵青色的刀光裹在門簾裏,對著呂歸塵的頂門全力劈落,一匹赤紅色的戰馬雙蹄踩在懸空的門簾上,它背上的赤甲武士渾身都是血漬,仿佛忽然由虛空中化為真實的惡鬼。

  “是雷騎!”姬野的咆哮還沒有結束,外面已經響起了輜重營軍士的淒厲哀嚎。

  “雷騎!雷騎!”外面也不知道誰在大喊,喊聲卻被猛地掐死在喉嚨裏。

  呂歸塵全無準備,他的身體全力一擰,本來要將他從中劈為兩半的一刀只從他肩膀邊上擦過。他沒有披配重鎧,隨身的裘革軟甲的護肩連著一片血肉被削落。劇痛令他血管裏的那股怪力瞬間爆發出來,他一拳擊在戰馬脖子的側面上。沛莫能禦的力道連雷騎兵跑瘋了的駿馬也無法承受,被他的拳勁生生平推出去一尺後,駿馬狂嘶一聲,口吐白沫摔到在地。呂歸塵跟上一記膝擊,立刻震昏了衰落的雷騎兵。

  他回頭看向帳外,零星的雷騎從遠處本來,踏入毫無守備的輜重營,而後密度越來越大。這些精悍的雷騎兵胯下一色火紅的駿馬,全身上下無處不是斑斑的血跡,多數都帶著箭傷,但是依舊以刀背振擊馬臀,大吼著疾馳,遇見逃跑的下唐軍士,矮身就是一刀,而後也不回看一眼,踏過兵營向著南方逃離。

  有傳令的雷騎目不斜視地奔馳過去,在馬背上用力吹動牛角軍號。

  “我軍……敗了?!”呂歸塵渾身戰栗。

  他想殤陽關下已經徹底敗了,白毅息衍的絕殺之陣未能攔住離軍,如今離軍的戰線已經肆無忌憚的突破到了五裏外的蘭亭驛。

  可時間不容他戰栗,幾名雷騎已經發現了他所在的帳篷,他裝束和所有唐軍都不同,立刻引起了雷騎的注意。那幾騎一齊帶轉戰馬,撲向了呂歸塵所在的方向。

  他沒有古月衣面對雷騎時的冷靜犀利,他也沒有轉身逃走的機會,撲近的幾名雷騎以一個接近半圓的陣形堵住了他逃走的一切可能。呂歸塵退了幾步,幾乎絕望,最後一瞬間,他腦子裏電光火石般一閃。他猛地躍起,扯住軍帳頂篷,狠狠的一拉。整個軍帳徹底崩潰,落下的頂蓬像是一張巨大的青色幕布,遮住了呂歸塵的身影。

  雷騎們猛提韁繩,戰馬騰躍起來,在倒塌的帳篷上躍過,馬刀紛紛斬向腳下的帳篷。一刀刀光幾乎是貼著呂歸塵的鼻尖劈下,砍裂了帳篷。刀的寒氣像是留在了鼻尖,呂歸塵縮在帳篷下面不敢動彈,手卻猛地一抖。

  他感覺到手裏有一件東西,恰好是一件武器——那柄不祥的長刀“影月”——傳說它只在殺人瞬間光如滿月。握刀的手心滿是冷汗。

  馬蹄聲亂了,剛剛沖過去的幾匹戰馬似乎是調轉了方向,又奔了回來。雷騎並未準備輕易放過這個身份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回轉來只要馬蹄踐踏,便不難踩死藏身在下面的人。

  釘了鐵掌的蹄子在周圍發瘋一樣地踩踏著,踩到身上任何一處,骨頭立刻會斷裂。呂歸塵覺得心跳得快要突出胸口了,他死死的抓著泥土將身體貼近地面,怕自己忍不住跳起來,就會暴露了位置。

  “殺了!”雷騎中為首的什長忽然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