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生之盟 第七節(第2/2頁)



  “那……父親肯聽將軍的話麽?”

  拓跋山月搖了搖頭:“國主若是肯聽我的進言,早已經坐在這裏了。我現在等的,其實是息衍。”

  “息將軍?”

  “如果下唐國內還有什麽人能夠挽回這場局面,那個人一定是息衍。他是禦殿羽將軍,皇室冊封的伯爵,塵少主是他的學生。他站在這裏,國主應該會出來見他一面。我已經派人送信去有風塘,以息衍的性格,大事上他拿得準,不該無動於衷。”

  “對對!”百裏煜忽地振作起來,“將軍說得是,息將軍我是知道的,他若是知道,絕不會不管塵少主!”

  他的話音還沒落,聽政殿外傳來了沉重急促的聲音。

  拓跋山月臉色微微變化,疾步走到門邊。一名親兵滿臉熱汗,半跪在拓跋面前,呼吸急促:“將軍!有風塘那邊的消息……息將軍因為勾結朋黨獲罪,已經被囚禁在家中……鬼蝠營已經封鎖了有風塘附近的半條街,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

  “什麽?”百裏煜呆住了。

  拓跋山月愣了一下,逼上一步:“獲罪?這時候獲罪?你們看到了國主的手令麽?鬼蝠營出動的是誰?”

  “鬼蝠營出動的是副將雷雲伯烈,我們確實看到他持有國主親筆的手令,加蓋國璽!”

  拓跋山月默然,百裏煜如同被一道雷劈在頂門。

  “息衍獲罪……”拓跋山月低聲說,“誰要絕我?”

  他猛然擡頭,百裏煜禁不住退了一步。他清清楚楚地看見拓跋山月的臉上橫過一道猙獰,而後回復到面無表情。拓跋山月走到殿腳,那裏陳設著巨大的銅制雲板。

  “將軍不可!”內監慌了。

  拓跋山月拾起木槌,用力敲擊在雲板上。雲板轟然鳴響,聲音貫穿了整個大殿,在暗夜之中遙遙地傳播出去,只怕整個紫寰宮都會被這巨大的聲音驚醒。內監來不及阻攔,只能狠狠地跺腳。雲板是在前方戰事緊急時臣子求見國主用的,歷來下唐平安,這東西很少動用,只是陳列著作為禮器。內監記得最近的一次還是一個言官進諫,不得采納,悲憤之下一頭撞死在雲板上。為此國主大怒,說言官的血玷汙廟堂,下令把屍體拋在荒郊讓野狗撕咬。

  拓跋山月已經敲響了雲板,結果誰也猜不出。百裏煜覺得身上微微發涼,他隱約有種感覺,那一瞬間,他在拓跋山月臉上看到的並非對於國事的焦急,而是張牙舞爪的憤怒,和不甘!

  拓跋山月用力敲擊,一陣陣聲如雷鳴。

  通往後殿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紫衣的掌香內監捧著托盤,疾步來到拓跋山月背後,躬下腰,把托盤高高地舉了上去。

  拓跋山月從托盤裏拾起一角信箋,緩緩打開。他微微抖了一下,而後呆呆地站在那裏,持著木槌的手無力地低垂下去。百裏煜湊上去看,那角信箋是從一封信上撕下來的,上面只有三個字:“斬,立決。”

  三個字上押著一枚小章,是“三蠹”兩個字,印泥紅潤如血,仿佛還在紙上緩緩地流動。

  “將軍……”他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心裏已經被絕望占據了。

  拓跋山月不再說話,擺了擺手,轉身出門,只把茫然無措的百裏煜留在聽政殿裏。

  “主人!”年老的仆人巴察牽著馬在宮墻的陰影裏候著。

  拓跋山月緩步走來,目光平視遠處,手持一角信箋。

  “主人,回去麽?”巴察正了正馬鞍,迎了上去。

  拓跋山月站住了,沒有回答,沉默得像是雕像。

  巴察不再說話,低頭靜靜地候在一旁。

  拓跋把那角信箋扔在夜風裏,用最冷漠也最森嚴的聲音說:“百裏家以妖魔治國,九州偌大,將成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