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蒼狼之旗 第四節(第2/3頁)



  阿蘇勒一個人坐在河邊,遠遠地看著那堆篝火,聽著河水流淌的嘩嘩聲。他曾和蘇瑪還有蘇瑪的姐姐烏央瑪一起在這片河灘上玩過,他忽然間想起很多很多跟蘇瑪有關的事來,有的事他已經忘了很久。那時候蘇瑪小小的,不會說話,走路笨笨的,容易跌倒。跟她絕艷的姐姐烏央瑪比起來,蘇瑪那麽不起眼,烏央瑪是一只羽毛斑斕的孔雀,蘇瑪只是孔雀尾羽下的一只灰鴨子。他們三個是朋友,一起在河灘上奔跑,蘇瑪跟在烏央瑪飄舞的紅裙後面,伸手去抓烏央瑪手裏的草編蚱蜢,可是追不上。蘇瑪蹲在地下嗚嗚地哭,編蚱蜢的哲甘笑著去把她抱起來,哄她說還會幫她再編一只,蘇瑪就又抹著眼淚笑了起來。

  阿蘇勒想起蘇瑪幫他裁的腰帶,蘇瑪教他吹的笛子,蘇瑪在火爐上把他的靴子烘幹,他睡不著的夜裏蘇瑪坐在他身邊默默地摸著他的額頭……

  “大那顏,要是大閼氏還沒嫁給大君,你會娶大閼氏麽?”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他背後。

  阿蘇勒驚得站了起來,發覺是巴夯悄沒聲地走到他背後了。巴夯拍拍阿蘇勒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坐下。阿蘇勒心裏忐忑,有種被人看穿了心思的窘迫。

  他低頭想了很久,搖了搖頭:“不是那樣的,蘇瑪是我的好朋友啊。”

  “其實我也覺得大那顏不會娶閼氏的,我在南淮城裏藏了兩個月,也聽說了那個羽族的女人。要跟羽族女人比起來,閼氏可是還差著不少呢。”巴夯揪起一根枯草在嘴裏慢慢地嚼著。

  阿蘇勒一驚,隨即想到連巴夯這個木頭樣沒心眼的家夥都知道了他和羽然的事,這個秘密只怕是人盡皆知了。

  “可是羽然自己就是不明白,”說著,他輕輕嘆了口氣,“也許是她自己不想明白吧。”

  “女人,你永遠都不懂她們在想什麽的。我跟大那顏說一個笑話,說一位巫師在祭祀的時候看見了盤韃天神。盤韃天神說巫師你有那麽大的法力和我見面,我就答應你為你做一件事,你提要求吧。巫師說,我要一統九州!盤韃天神說,別亂來,一統九州,那是神使鐵沁王的功業,輪不到你,提點別的。巫師冥思苦想,說那就要求點小事吧,我想知道我妻子在想什麽,這些天她總是隔著帳篷埋怨我。盤韃天神沉默了很久,”說到這裏,巴夯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出來,“過了會兒,盤韃天神說,我親愛的巫師,我們還是來談談一統九州的事情,你想自己成為鐵沁王呢?還是讓你的兒子成為鐵沁王?”

  巴夯笑得用手撐在地上,捂著肚子。阿蘇勒卻依然是默默的。他的神情讓巴夯也覺得有點難過,笑著笑著,巴夯笑不出來了,坐在那裏雙手撓頭。

  “我沒事的,就覺得自己很小孩氣,覺得蘇瑪嫁給了大哥,以後就不會再管我了……其實我也知道嫁給大哥好,大哥不像二哥,跟很多女人亂來,也不像三哥對女人總是冷冰冰的,大哥對女人很照顧……”阿蘇勒這麽說著,心裏就澀澀得有些發苦,“可我還是覺得阿爸走了,蘇瑪都嫁人了,就再也沒人管我了……”

  巴夯想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拍了拍阿蘇勒的肩膀:“大那顏,人家都說我是個很粗的人,這些事我也不太懂。可我知道其實喜歡你的人,還是喜歡你的。十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會變,不過我覺得大閼氏對大那顏是不會變的,大那顏相信麽?”

  阿蘇勒身體一震,一瞬間蘇瑪的笑容、蘇瑪的眼神、蘇瑪手上的溫度都再次鮮明起來。他忽的有了信心,覺得身上有股微微的暖意,就像很多年前雪夜裏蘇瑪摸黑去找了一張羊皮來壓在他身上,用雙臂把他的肩膀和羊皮都摟住,讓他不會凍得發抖……

  他轉頭,看見巴夯還在抓撓著腦袋想詞來安慰自己,滿臉為難的樣子。

  “別叫我大那顏了,你叫我阿蘇勒吧。”阿蘇勒忽地說。

  “行!”巴夯愣了一下,幹脆地說,“阿蘇勒!”

  巴夯把一只蒲扇大的巴掌伸到阿蘇勒面前。

  “幹什麽?”阿蘇勒好奇地看著他。

  “我在東陸學的,”巴夯自己拍掌,“啪”、“啪”的,響亮有力,“拍掌就是東陸男人間的許諾,一拍巴掌,事情就定了,反悔的就是烏龜蛋兒。在法場的時候你不是也跟那個東陸小家夥拍了巴掌麽?一拍巴掌,他就得當東陸的皇帝,你就得跟他訂盟。我們一拍巴掌,我就再不叫你大那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