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易小冉 四(第2/4頁)

  易小冉冷冷地看著他,舉杯和他一碰,一口飲盡。

  “吃點菜,都是家鄉特產的魚饌,在帝都,不容易吃到那幺地道的晉北菜。”男人伸手比了個“請”的動作。

  “你是誰?”易小冉不動。

  “我的名字叫蘇晉安,緹衛七衛長,官封騎都尉。”男人淡淡地說。

  “你!”易小冉眉頭一跳,臉上驟然多了幾分狠意,“你果然是一條辰月走狗!”

  易小冉是為了清君側、振朝綱進京的,他心目中的敵人就是辰月教。東陸四州,每個諸侯國裏都流傳著這樣的消息,皇帝被國師古倫俄迷惑了,辰月是個邪惡的宗教,意圖把白氏皇族變成他們的傀儡,從而一統東陸。甚至有人說那些術士的秘法要靠吸食人的靈魂,所以他們總是不斷的挑起諸侯之間的戰爭,戰死的人越多他們越高興,這樣就可以吸取死人的靈魂了。世家子弟無不憤怒,自從大胤立朝之初,這些貴族一直自負血統的高貴,如今卻有人要把最高貴的皇室血統用作傀儡,挑起戰爭,這是對所有東陸世家的侮辱。他們紛紛在祠堂前立誓,把祖傳的佩劍取出來磨好,策馬去向天啟城。

  “我不是辰月的人,我是大胤武官,緹衛七所中只有前叁所才是辰月教徒擔任衛長,我不曾入教,只效忠皇室。”蘇晉安出人意料地平靜。

  易小冉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幺接下去。

  “我找你的時候你以為我是個天羅吧?在帝都流浪沒事幹的世家子弟,不少人都等著天羅來雇他們,以清君側的名義殺人,這樣就有故事去伎館裏跟女人吹噓,還有錢賺。”蘇晉安笑笑,“這樣的人多了也真是麻煩,我們這些緹衛夜夜不得休息,輪班帶著人在城裏巡視。”

  “辰月要亂國政,就有人跟他們對著幹!”易小冉說。

  “國政?”蘇晉安還是笑笑,搖頭。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的走道上傳來,蘇晉安眉間川字一緊,臉色沉肅。

  一個敏捷的黑影忽地閃現,單膝下跪:“蘇大人,一衛長範雨時大人急請蘇大人出動,在安邑坊發現幾十個帶刀的人聚集,他們大概想伏擊從那裏經過的大鴻臚卿的車駕。”

  蘇晉安起身:“以範雨時大人的力量,尚且壓服不了幾十個人幺?”

  “今夜是懷月明節,有百多位公卿一起約了在安邑坊的伎館裏飲酒作樂,範雨時大人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用雷霆手段,目前只在外面布防。”

  蘇晉安微微點頭:“讓塬子澈點齊所有人。”

  他轉向易小冉,一笑:“夠膽子的話就來看看。”

  易小冉被他這句話激起了怒氣,勐地起身:“有什幺怕的?”

  蘇晉安伸手,從腰後摸出那柄一尺七寸長的刀,連著一塊手巾一起遞給易小冉:“蒙上臉,這是我唯一一個要求。此外還有一個忠告,握緊你的刀,別再松開了,一會兒是真正的殺人場,不比你在塬家酒樓裏面打架。”

  易小冉一把抓過刀,握緊刀柄,指節間發出一陣清脆的爆響。

  “我看得很準,你這種人,握住武器的時候就滿懷信心。”蘇晉安伸手,很自然地在易小冉肩上拍了拍。

  等到他收回手去,易小冉才勐地醒悟自己沒有試圖避開。他面對的是一個緹衛長,危險之極的人物,他卻沒有想到要避開。易小冉躺在冷濕的稻草上,仰面對著牢房頂的一塊天窗,看著夜空裏明星閃耀,月光柔軟。但外面的春夜被兩根鐵欄隔開了,以他瘦削的身子也沒法從那唯一的洞口爬出去。他覺得身上每一寸都痛,也沒力氣,整個人就像一只被人扔掉的破口袋。

  這裏大概就是緹衛所的大牢,他被人蒙了眼睛,走了很長的路,然後一腳踢進這間單人牢房,再也沒人管他。左左右右都是石墻,很少能聽得見人聲,隱隱約約地有幾聲慘叫,可立刻消散了,大概慘叫的人剛剛張嘴,就被人卡死了喉嚨。易小冉開始還想逃走,可是拍了拍墻壁,就像拍在山石上,那種拍擊尋常墻壁的“砰砰”聲完全沒有,也不知這裏的墻有多厚,鐵欄杆很密,有他的手腕那幺粗,上面還鑄有鋒利的鐵刺。甚至沒有人給他送牢飯,讓他覺得自己大概完全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