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之會 第六章 火貪一刀(第3/14頁)

盧雲聽他稱許自己,只呆了半晌,跟著嘆了口氣,黯然道:“盧某一向口快,從來都是得罪人多,討好人少。秦將軍何必為我開脫?”

秦仲海呸地一聲,道:“盧公子不必過謙,那就顯得虛偽了!古來名士豪傑,豈能與凡夫俗子共處?對便是對,錯便是錯,何必討誰人情?”他舉起酒杯,道:“本以為天下太平多年,已然無人能知兵法,誰曉得陋巷之中,方有臥龍!來,秦仲海敬你一杯!”說著舉起杯來,一口喝幹。

盧雲聽他以“臥龍”相比,心中忍不住震蕩。臥龍哪!那是多少讀書人心中最高的境界?助楚則楚勝,助漢則楚亡,天下有更快意的事嗎?他一時怔怔出神。

秦仲海夾了塊牛肉,大口咀嚼,囫圇地道:“我聽那群王八蛋罵了你一通,一時心中大喜,心想這種奇才不能不見。連夜打聽之下,趕到伍定遠那兒。誰知他的管家說尋你不到,怕是出京去了。我想萬萬不可錯過了時機,問了你的相貌打扮,趕忙在京城裏四處尋找。天幸給我在這兒遇上啦!看來老子運氣不壞,半點不壞!”說著哈哈大笑,又喝了一杯酒,模樣甚是隨興。

盧雲聽他說得真摯,又對自己如此推崇,雖與此人並不相熟,心中仍是十分感動。

秦仲海笑道:“將軍府這些酒囊飯袋,除了吹牛拍馬,還能做什麽?全都瞎了狗眼!盧公子允文允武,曠世奇才,乃非常人也,來來,咱再敬你一杯。”

盧雲拱手謙遜,慌忙道:“秦將軍錯愛了。”這回終於舉杯起來,兩人一飲而盡。

秦仲海喝了這杯,卻是愁眉苦臉。只聽他唉聲嘆氣,說道:“唉!這伍定遠真是好福氣,有你這等豪傑相隨。想我秦某征戰多年,至今連個像樣的幫手也沒有。盧公子,不知你現下做的是什麽差事?可是禁軍虎轎營參軍?還是兵部車駕?”

盧雲聽他所言,都是上了品級的官爵,自己不過是個芝麻綠豆的小小職位,連“官”這個字都稱不上,忍不住苦笑道:“承蒙伍制使提拔,我目下在他身邊任馬弓手。”馬弓手不過是馬軍小卒,連編制也無,領得是小兵小卒的餉。

秦仲海愣了半晌,慢慢眼光中蘊起怒火,忽地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記,只震得木桌四分五裂,碗盤掉落滿地。那小二先前見他們打起架來,已是擔心害怕,這時又見秦仲海這等模樣,更是嚇得縮在一旁。盧雲見他無端發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也是大吃一驚,急忙退開,怕他又暴起動手。

秦仲海怒道:“他奶奶的!伍定遠要你當個馬弓手?那何不讓諸葛武侯去掃大街?又為何不叫張子房去挑大糞!”一時怒斥連連,如同猛虎狂嘯。

那武侯就是昔日三國的諸葛孔明,張子房則是漢初三傑中輔佐高祖的張良。盧雲聽他話中之意,竟是如斯擡舉,言下之意更是替他打抱不平。只是這人行事出人意表,實在不知要如何應付,盧雲張大了嘴,不知該如何相勸。

猛見秦仲海沉肩彎腰,刷地一聲,拔刀出鞘,刀上竟帶著火紅的光芒,黑夜之中分外奪目。秦仲海說道:“放我‘火貪一刀’在此,就見不得虎落平陽之事!盧兄弟,你日後出路,著落在秦某身上便了。”

盧雲呆了半晌,道:“秦將軍不必如此,我反正要離開北京了,你千萬別為小人費神。”

秦仲海還刀入鞘,奇道:“你要離開京城?那又是為什麽?”盧雲嘆了口氣,滿是無奈之意,一邊把木桌扶起,一邊收拾地下的碗盤。店家連忙搶上,給兩人換上了碗筷。

秦仲海見盧雲滿腹心事,料想一時套問不出,便道:“盧公子,反正你便是要走,也不急於一時。你跟我來,我讓你見識些新鮮把戲,到時盧公子若是要走,卻也不遲。”說著轉身出門,示意盧雲過來。

他見盧雲兀自坐著,遲遲不舉步,似有遲疑之意,便朗聲道:“盧公子智勇雙全,何必畏懼?秦某難道會害你嗎?”

盧雲見這人處處透著怪異,可又不像要對自己不利。他沉吟片刻,暗想:“看這人的模樣,當是個豪邁果敢的人物,不同於將軍府那些勢利之輩,與這種人物交往,也不算枉然。”

想起過去數年來的歷練,始終沒有一個真正的知交好友。與伍定遠雖曾共歷患難,但兩人日後際遇相差過大,已有話不投機之感。眼前這個秦仲海看來英風爽颯,絕非小氣無恥之徒,想來人家何等身分,尚且夤夜來訪,又何必拒他於千裏之外?

他霍地站起,道:“承蒙將軍錯愛,在下豈敢推拒?”

當下盧雲便隨秦仲海出門,兩人一前一後,在大街上緩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