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金榜題名 第一章 歃血

濃重的喘息聲,急促、慌亂,聽來讓人倍感驚懼。一名老者咬著牙,狀似痛苦難忍,只聽他嘶啞著道:“你……你說……武英皇帝真在那洞裏?”

一名方臉漢子端坐一旁,回話道:“正是。屬下曾在洞中見到一幅石棺,一身龍袍,想來皇帝真在洞裏待過。”

那老者吞了唾沫,倒抽口冷氣,顫聲道:“那先皇呢?你親眼見到他了?”

那方臉漢子搖了搖頭,道:“屬下沒見到。不過洞裏景象太過怪異,照屬下看,皇帝斷無可能獨活,十之八九已然死於非命。屍骨多半給劇毒侵蝕,或被什麽野獸咬爛了,這才找之不著。”

方臉漢子正自述說,猛聽一聲哽咽,跟著淚水灑落,那老者竟在掩面痛哭。

“侯爺,您怎麽了?”方臉漢子極為詫異,連忙站起身來。

昏暗的鬥室中,柳昂天低頭垂淚,他怔怔地看著手上的羊皮,哽咽道:“錯了……全錯了……我從頭到尾都錯了……霸先公,我對不起你……”說著抱住了頭,咬牙切齒,好似悔懊至極。

鬥室中另坐兩人,這兩人身著朝服,方值少壯年紀,其中一人面貌俊美,正是楊肅觀。他平日模樣清雅,但此刻面色卻蒼白無血,想來是被兩人的對答嚇壞了。另一人模樣更見緊張,那人身高體壯,生了一張四方國字臉,此時卻低首不動,額上冷汗不住落下,連袍子也給浸濕了,正是伍定遠。

耳聽上司痛哭,伍楊二人對望一眼,心中十分擔憂。

過了良久,柳昂天緩緩抹去淚水,他望著窗外,時值午後,窗外天色陰霾,似要落下傾盆大雨。他將手上羊皮放了下來,低聲嘆道:“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命。”他看了楊肅觀一眼,問道:“此事有多少人知道?”說話間,又已恢復雍容器度。

楊肅觀道:“此事只我和定遠二人得知。其他別無他人知曉。”

柳昂天微微頷首,轉頭看向伍定遠。伍定遠心下一凜,急忙回話:“屬下自離天山以來,始終守口如瓶。方才是第一回提起此事。不論是秦將軍還是韋護衛,沒人知道內情。”

柳昂天松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他點了點頭,從幾下摸出一柄匕首,跟著手腕一揮,刀刃竟向伍定遠割來!

伍定遠大吃一驚,左掌一揮,已將匕首擋住。他顫聲道:“侯……侯……爺,你……你……要……”驚駭之下,竟連話也說不清了。一旁楊肅觀也是駭然出聲,全身顫抖,想要出言相勸,卻也不知該當如何。

匕首給人擋住,柳昂天只搖了搖頭,他猛地將刀刃抽回,轉朝自己手臂刺去!

眾人驚呼聲中,柳昂天已割破自己的手臂,只見鮮血湧出,柳昂天取過一只茶碗,讓赤紅的血水滴落碗中,跟著將匕首擱到案上。

伍定遠至此方知,原來柳昂天不是要殺他,只是要他手臂上的血,卻不知是做何之用。

滿心擔憂之間,只見柳昂天彎下腰去,從桌下取過一壇烈酒,拍開封泥,一股濃濃的酒香飄了出來,看來是壇百年難得的陳年好酒。柳昂天更不打話,只提著酒壇,把濃郁瓊漿倒入碗中。三人心事沉重,那香氣便再濃郁十倍,也難讓他們展眉。

鬥室中一片寧靜,除了酒水入碗的嘩嘩聲響,就只聽得柳昂天沉重的呼吸聲。過了良久,柳昂天將酒壇放下,跟著將酒碗端起,高舉過頂,神態莊嚴肅穆。

伍定遠見柳昂天行徑異常,心下甚是害怕,忙向楊肅觀望了一眼。只見楊肅觀低頭不動,長眉糾結,臉上神情凝重,似也在沉思什麽。

萬籟俱寂中,柳昂天緩緩跪下,雙手端著酒碗,朝北方拜了幾拜,肅然道:“臣征北都督柳昂天,今日權以此酒向天發誓,柳昂天有生之年,誓死效忠當今天子,永世不生貳心。”他頓了頓,回首望向楊伍二人,大聲道:“柳昂天若違今日誓言,柳氏一族滿門抄斬,全家死無葬身之地!”語聲激昂,赫見森厲。伍定遠聽這誓言如此惡毒,心下直是震驚難言。

柳昂天喝了酒水,起身望著楊伍二人,淡淡地道:“你們一起過來,照我的模樣起個誓。”

伍定遠恍然大悟,心道:“侯爺怕我卷入朝廷的爭端裏,這才要我立誓效忠皇上。”滿心混亂之間,想起“披羅紫氣”記載的一段話,照那書上所言,自己身負真龍之體,須得扶持先皇回歸正統,可是只要自己喝了這碗酒水,那就萬事俱往矣。

柳昂天轉頭望向伍定遠,將匕首遞了過去,似在等他動作。伍定遠驚疑之下,遲遲不敢來接。一旁楊肅觀卻霍然站起,他走了過來,自行接過刀子,凝目來望柳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