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君懷良不開(第2/10頁)

秦漸辛聽過林硯農聲音,一聽便知是他,暗暗皺眉,心道:“這位林大叔,好不呆氣。既有這等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怎不悄悄打倒方教主才說話,偏要逞什麽英雄。若是那晚便偷襲傷了方教主,怎有今日金兵入城之事?唉,原來有本事的人未必聰明呢。”

方臘笑道:“又見到林堡主了,傷可好些了麽?”林硯農沉聲道:“在下的傷是好了,大宋的傷卻越發重了。連京師之地都淪於胡虜了。方教主,林某無能,不能阻你賣國無恥之行,今日卻要以你的人頭告慰本朝列祖列宗。”更不待方臘接口,縱身便是一拳。

林硯農身法好快,原本離方臘有數丈遠近,一拳打到一半,離方臘已不過數尺。方臘暗暗心驚,仍是以斷陰掌接過,隨手還了一掌。二人這一番相鬥,比數日前高台夜戰又是不同。林硯農拳中夾掌,勢道沉猛,身形卻是飄忽不定,繞著方臘轉圈,口中不時發出龍吟虎嘯一般的吼聲,威猛之極。方臘卻仍是一聲不吭,卻也不再一味苦守,身形較之林硯農似稍顯端凝,手上卻盡是狠辣的險招,時時以兩敗俱傷的手法,化解林硯農沉猛的掌力。

這兩人使的是當世最上乘的武功,秦漸辛自是絲毫看不明白,只覺二人轉來轉去,瞧得眼也花了。心道:“這兩人一時半忽兒多半打不完,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只走得兩步,忽想:“方教主想收我做徒弟,這林大叔看起來也不討厭我。這兩個人無論誰勝誰敗,我總有機會跟其中一人學到本事,我又何必逃?再說京師被金人占了,父母兄長也不知怎樣了,我又能逃到哪裏去?難道去做小乞兒麽?”索性坐在道旁,以手支頤,用心瞧二人招式,心道:“無論誰勝誰敗,我終究只能學到一個人的武功。若是方教主勝了,我學他的功夫,最多練到和他一樣,怎鬥得過他。若是又會方教主的功夫,又會林大叔的功夫,豈不是更有把握些?”

他即存了這個心思,便主要以看林硯農的招式為重。但他武功全無根基,怎能看明白其中奧妙?何況林硯農身形飄忽,秦漸辛幾乎看也看不清楚。只是他記性極好,雖是全不明白,偶爾看清了一招一式,便即牢牢記在心裏,心忖:“待我日後會了本事,自能慢慢思索明白。”

方臘手上拆招,心中亦在盤算。這林硯農江湖中的名聲並不如何響亮,武功卻是高得出奇。自己上次僥幸行險傷了他,未能取他性命實是大大的失策。現下再要故伎重施,林硯農自是不會再上當,如何解決這個心腹大患,當真是一時苦無良策。

再拆數招,林硯農掌力又是越來越慢,越來越重,方臘奮力招架,已感應付為難。心念電轉之下,右掌拍出之際,故意掌勢微斜,右肋露出破綻。林硯農瞧出便宜,搶步上前,雙掌連環邀擊,都是攻向方臘右肋,掌勢卻頗留余力,生怕方臘施詐。方臘左支右絀,勉強化開林硯農掌力,左肋忽又露出破綻,這次卻是露得毫無道理,任何稍通拳理之人,便決計不會使出如此敗招。

林硯農吃過方臘的虧,不敢托大,仍是以半力試攻,方臘連變數招,方才勉力化解林硯農攻勢,右肩、左胯卻同時破綻畢露,仍是全不符於拳理。林硯農料定方臘乃是有意示敵以虛,必有狠辣後招,出手反而愈加謹慎。十招之中,倒有六招半采取守勢。要知林硯農外表粗豪,卻決非魯莽躁進之人,何況數日前才被方臘使詐擊傷,已是驚弓之鳥,自是不敢冒險。

如此一來,方臘拳腳中破綻越來越多,林硯農出招也是越來越慢,旁邊秦漸辛也漸漸能看清二人大半招式了。他雖全然不懂,卻也看出方臘似是全然落在下風,出手之際,往往手忙腳亂,偏偏林硯農臉色卻是越來越慎重。他有心相助林硯農取勝,便大聲道:“方教主,我瞧明白了。原來打架也如打仗一般,不過是將士卒換作拳腳罷了。”

方臘、林硯農聽他忽然說出這句話來,都是微微一驚,只覺這句話中,實是包含了深奧的武學至理,如何竟出自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少年之口?林硯農倒還罷了,方臘卻暗暗心驚:“此人未學武功,已能看出我武功中的詭計,將來武功強了,那還了得?”

秦漸辛見林硯農仍是不懂,心中暗罵他白癡,只得佯作興高采烈,大聲道:“是了,便是如此。虛者虛之,疑中生疑;剛柔之際,奇而復奇。這是兵法三十六計中的空城計。”

方臘大駭,情知若容林硯農想明白秦漸辛言中之意,自己性命堪虞。當下大喝一聲,一掌緩緩拍出,便同前日高台夜戰所出那一掌,招式方位,一模一樣。林硯農大喝道:“來的好!”也是一掌緩緩拍出,迎向方臘掌力。二人掌力相交,方臘又是依樣畫葫蘆,使出“三陰奪元掌”,掌力剛柔吞吐不定,林硯農卻不再上當,緊守一個穩字訣,以不變應萬變。不料這次方臘掌力卻只變得一次,乘林硯農全力提防自己陰柔後勁之時,以陽剛之力強攻。林硯農待得驚覺方臘掌力排山倒海而至,再要加催掌力已然不及,只覺胸口一陣郁悶,情知已受暗傷,不敢戀戰,低喝一聲,呼呼兩掌逼開方臘,一個倒翻筋鬥,向後縱開,幾個起落,已在十余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