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君懷良不開(第3/10頁)

方臘哈哈大笑:“剛柔之際,奇而復奇。我小徒兒已對你言明了,你竟然還要上當麽?”一句話說完,林硯農早已去得遠了。方臘臉上得意,心中卻暗自懊惱:“怎地又讓他走了,這次他受傷更輕,只怕兩三日間又要再來,到時卻如何應對?”不禁向秦漸辛橫了一眼,心道:“都是這小子壞事。”

秦漸辛本盼林硯農得勝,這才出言相助,不料林硯農竟如此遲鈍,尚未明白自己言中之意,已然受傷敗走,心中叫苦不叠。他這一走不打緊,自己卻是兇險無比了,微一轉念,臉上已換作一付滿不在乎的表情,笑吟吟的道:“原來方教主雖然聰明,武功卻不怎麽樣。”

方臘最是好勝,一聽之下,等時怒道:“你怎知道我的武功不怎樣?”秦漸辛道:“這個有何難猜?空城計原本是三十六計中的敗戰計,若非方教主明知武功不敵,怎會使出如此計謀?虛者虛之,方教主便是那個虛者了。便如打仗之時,只有兵力不及的一方才須叠施詭計,若是兵力勝過對方,自然會以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予敵雷霆萬鈞之一擊。”

方臘雖明知實情如此,卻不肯在秦漸辛面前示弱,只得強言道:“兵者詭道也。武學也是一般。可以智取,何必力敵?”秦漸辛不去瞧他,搖頭晃腦道:“兵貴勝不貴久,唯聞拙速,未聞巧之久也。”他故意和方臘鬥氣,原是要教方臘忘了適才自己相助林硯農之事,和方臘相處得數日,已知此人甚是好勝自負,果然一激之下,方臘便即上當。

不料方臘長嘆一聲,說道:“你所言不錯,老夫現下功力,最多只剩得六、七成,只怕當真已不是那林硯農的對手了。此人武功之強,遠勝他在江湖中的名聲,比之當年大宋國師林靈素,也已不遑多讓,實是不可小覷。”眼望天際,神情黯然。以他這等自負之人,要他親口承認技不如人,實是為難之極的事情。只是秦漸辛雖不會武功,卻是眼光犀利,辯才了得,自己便要強辯也是不能。何況他究竟是一代宗師,再要強辯,未免跡近胡賴了。

呆呆出神半晌,方臘道:“走罷。”提了秦漸辛,便向南行。秦漸辛身在半空,兀自搖頭晃腦,說道:“我若是你,便向北走。”方臘微一皺眉,說道:“你說甚麽?”秦漸辛道:“你先放下我,我慢慢說給你聽。”方臘哼了一聲,將他輕輕放下,道:“快說罷,別磨磨蹭蹭,那林硯農不會回來救你的,不必妄想。”

秦漸辛咳嗽一聲,正色道:“我本來倒很想他能救了我去,免得我又想學你的武功,又不想拜你為師,左右為難。不過現下我卻不想了。”方臘又哼了一聲,道:“是麽?”秦漸辛道:“半點不假。其實我現在無處可去,跟著你跟著他都是一樣。我盼他能救了我去,只是想橫豎這人也是跟你作對的,倒和我志同道合。我拜他為師,倒比拜你為師,少了一層顧慮。”

方臘哈哈大笑,說道:“稀罕麽?你道你自己是什麽?倒似人人都要搶著收你為徒不成?”秦漸辛道:“怎麽說,我也算救過他一次,我若是開口,他怕是不好拒絕罷?”方臘冷笑道:“我教你一個乖,林家的武功向來一脈單傳,那林硯農是有兒子的。你便是再救他個十次八次,他也不能收你作徒弟。”

秦漸辛道:“是麽?那也不妨,反正我現在也不想學他的武功了。”方臘道:“他武功比我還高,你為什麽不想學?”秦漸辛道:“他的武功,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十招,沒意思的很。我不愛學這種武功。”方臘冷笑道:“幾十招?林家先天拳以招式繁復聞名,適才我跟他拆了二百多招,他手上沒一招重復的招式,你懂得什麽?”秦漸辛搖頭道:“我雖不會武功,卻也明明見他重復了很多招式,只是姿勢方位略有不同而已。”方臘大笑道:“小子,不懂便不要裝懂。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招式加起來怕不有好幾十萬,其間相差原本不大,謬以毫厘,便是完全不同的招式了。有時姿勢完全一樣,只是所使的勁力不同,那也是不同的招式,你懂得麽?”

秦漸辛道:“招式跟勁力有什麽幹系?我卻不知。”方臘隨手折了一根樹枝,擺個姿勢,自上而下當頭直砍,說道:“這是一招基本劍法,乃是最粗淺的招式,喚作獨劈華山。”跟著仍是一樣的姿勢,枯枝當頭砍下,說道:“這一招叫做玉龍倒懸,卻是比較精微的高招了,雖是和獨劈華山姿勢一樣,但運使勁力的法門卻完全不同。其間高下巧拙,相去不可以道裏計。”隨手便將那枯枝拋下。

秦漸辛茫然道:“那有什麽不同?”方臘笑道:“待你正式拜過師了,我自會慢慢教你。”秦漸辛呆呆出神,忽然撿起那枯枝,學著方臘的姿勢比劃。他從未學過武功,動作極是笨拙,難看之極,但姿勢卻是絲毫不錯,比了半晌,兀自不得要領,只得將那枯枝拋下,說道:“好罷,便算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