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舊不相識

石寶山率眾漏夜渡江,直奔正北。直到淩晨時分,才在一輛牛車上發現了無心道長,牛車上載滿了稻草,無心道長以草為被,睡得正甜,系在手腕上的一只酒壇已空,渾身酒氣彌漫,顯然是已經喝醉了。石寶山急忙將牛車攔下來,大呼小叫的喊了半晌,總算把無心道長勉強喚醒。

無心道長睡眼惺忪的瞧了石寶山一陣,才霍然撐起身子,道:“喲!這不是石總管麽?”

石寶山強笑道:“道長的興致倒不淺,一早就喝起酒來!”

無心道長忙道:“你不要以為我喝醉了,這一點酒還醉不倒我……我只是想睡一下。昨天一夜沒睡,我就知道那小子要開溜,他想把我甩掉,哼哼!門都沒有。”

他說起話來果然毫無醉態,而且眼睛也整個睜開,東張西望道:“你們有沒有把那小子追回來?”石寶山苦笑搖頭。

無心道長道:“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們準備去什麽地方?”

石寶山道:“正想請教!”

無心道長搖晃著空酒壇道,“有沒有人帶著酒?”四周沒有一個人吭氣,連馬都沒有一匹出聲,仿佛根本都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無心道長大失所望道:“沒有酒我還哪有力氣說話,你們請吧,我還想再睡一覺。”說著,身子朝後一仰,又把眼睛閉了起來。

石寶山哈哈一笑。道:“道長要喝酒還不好辦,沈府地窯的好酒有的是,只要能把二公子追回來,我包你十年都喝不完。”

無心道長神情一振,道:“十年?”

石寶山點頭道:“而且還得日夜加緊的喝。”

無心道長立刻擡手朝上指了指,道:“你們快點趕,大概還追得上。”

石寶山道:“北邊?”

無心道長道:“北京,他幾個月前就跟沈玉仙約好,難道她們都沒告訴你……”

石寶山沒等他說完,縱馬便走,其他人也急急揮鞭跟了下去。官道上登時揚起了一片煙塵,牛車又開始在煙塵中緩緩前行。無心道長也回復了原來的睡態,這次不但身上蓋滿了稻草,連頭都蒙起來,等於整個人都已埋在稻草中。蹄聲漸漸遠去,揚起的煙塵也已逐漸消失,趕車的莊稼漢依然不慌不忙的輕抖著韁繩慢慢的往前走。無心道長卻在這時悄然溜下了牛車,鬼魅般的竄進了路旁的一片樹林。但那片樹林的方向卻不是北邊,而在官道的正東。

無心道長穿過鋪滿落葉的小路,急奔一程,終於走上了平坦的東行大道。

大道上人來車往,行色都很匆忙,每個人都在埋頭趕路,甚至還有人邊走邊吃東西,好像連吃早飯的時間都不願耽擱。無心道長左手拎著空酒壇,右手撫著肚子。一面走著一面咽口水,那副又饑又渴的饞相,已完全表現在臉上。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輛篷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車簾尚未打開,裏邊已溢散出一股濃烈的酒香。無心道長不由自主的收住了腳,緊緊張張的盯著緊合的簾縫,只希望坐在車裏的是個熟人。簾縫一陣波動,一張肥肥的臉孔首先露了出來,笑嘻嘻的望著他,道:“沒想到在這裏遇上道長,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無心道長猛吃一驚,道:“胡大仙?”

原來坐在車裏的竟是金陵沈府的財神胡仙。

胡仙這才將車簾整個挑起,道:“道長見了我,怎麽好像嚇了一跳?”

無心道長急忙打著哈哈道:“那倒不至於,我的膽子還沒有那麽小,一兩頭狐狸還嚇不倒我。”

胡仙哈哈一笑。道:“至少你老人家也會感到有點意外,對不對?”

無心道長道:“那倒是真的……你一大早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胡仙道:“給你老人家送早餐啊!”

無心道長道:“你不要開玩笑了。如果真是為了給我送早餐,隨便派個人來就好了,何須你財神爺親自出馬?”

胡仙道:“那是因為石總管怕萬一把道長嚇跑,別人追不上你老人家。”

無心道長本來倒很想開溜,稍一盤算,不得不打消了念頭,道:“石寶山又怎麽知道我會走這條路?”

胡仙道:“石總管算無遺策。這等小事,如何瞞得過他!”

無心道長道:“可是他本身不是已帶著人往北邊追去了麽?”

胡仙道:“那不過是為了防範意外,不得不追追看。其實在這種時候,二公子怎麽可能朝北走?”

無心道長忙道:“那麽依石總管估計,你們那個寶貝公子應該到哪兒去呢?”

胡仙道:“當然是揚州……”

說到這裏,淡淡的笑了笑,又道:“二公子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一品居的杜師傅向他頻送秋波。他怎麽可能不去看看。更何況揚州還有個孫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