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肯對紅裙辭碧酒(第4/5頁)

船底的啃嚼聲,驟然止息。

群鯊攪起一陣陣血浪,等第十七只鯊魚趕來時,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場單純的殺戮盛宴。

魚,仍被藥酒吸引著,不住湧來,卻恰好碰上這群守株待兔的饕餮之徒。

郭敖的臉色淡淡的,一言不發。他的雙眉微微蹙起,眸子中像是有一絲悲憫,不忍心看到如此殘酷的場景。

秋璇恨不得扇他一記耳光。

郭敖:“你知道嗎,我對這幕場景極為熟悉。”

他盯著那些翻滾的魚,與翻滾的血。

“鐘石子用飛血劍法訓練我們的時候,就跟這幕極為相似。他丟出一塊骨頭,我們就像這些鯊魚一樣急速遊過來圍搶。另一半人,則成為這些魚。”

他的聲音中沒有絲毫傷感,似乎只是單純的回憶。

秋璇卻無法再生氣。因為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塊燃燒過的炭,再沒有一點溫度。他的心似乎已經死去,所以才沒有什麽能夠傷害它。

郭敖:“有個成語叫‘飲鴆止渴’,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那時候為了爭取一線生機,彼此殺戮,不過是飲鴆止渴而已。”

秋璇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那時是飲鴆止渴,那麽此時又是怎樣?”

再濃烈的血,也有消散的時候。魚群漸漸被鯊群吞噬、殺戮殆盡,那些吸飽了藥酒的鯊魚,全都紅著眼,浮出了海面。它們盯著這艘船。這艘船上,有濃烈的氣息,讓它們急欲得之而甘心。

鯊魚的破壞力,顯然比那些魚群要大的多。一旦它們忍不住誘惑瘋狂地向船發動攻擊,這只船再堅固也只有化為碎片的可能。

那時,茫茫大海之上,他們只能淪為鯊魚的食物。

秋璇笑了:“鯊魚的嗅覺極為靈敏,所以才能聞到幾裏之外的血腥。同樣,受到藥酒蠱惑的鯊魚們,也能嗅到船上藏了大量的藥酒。它們現在對這東西喜歡的不得了。”

郭敖:“那我們就將酒壇子全丟給它們好了。”

秋璇眨了眨眼睛:“那不行。我必須要留兩壇。要不我喝什麽?何況你若是丟下去,它們暫時會被酒壇吸引,但等酒壇藥酒散盡後,它們還是會追著我們……不如這樣。”

她眼中又閃出了狡黠的光,只不過這次顯然是對準了那些鯊魚們:“我們將五只酒壇裏的酒倒進那只鼓中,然後將它推到海裏,那些鯊魚必定會被這股濃烈的氣息吸引,不再追著我們的船咬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郭敖也同意這個辦法。想不到這面大銅鼓,竟也有了一點用處,不枉他費盡力氣將它搬上船來。銅鼓雖然重,但中間是空的,推下海去,未必沉的下去。只要沉不下去,牽制鯊群片刻,他們就可以從容逃脫。

郭敖起身,從船艙底部將五只酒壇搬了出來。秋璇松開了綁著銅鼓的繩索。她似乎極為高興,伸出手道:“給我!給我!”

郭敖將酒壇遞給她,她在銅鼓的獸鈕上按了幾下,獸鈕緩緩打開,露出個洞來。秋璇將酒壇打碎了,倒入銅鼓中,跟著將另外幾只酒壇也打碎了,酒液全都傾進銅鼓。

酒壇打破的一刹那,芳香四溢。那些鯊魚好像受到什麽刺激一般,狂亂地竄遊了起來。不時探頭出海,朝著船露出尖銳的牙齒。

秋璇笑嘻嘻地擺手道:“不給你們喝!不給你們喝!”

等到五只酒壇全都傾倒完,秋璇將獸鈕復位,旋了幾旋,旋緊了,拍了拍手,笑道:“好了!你推下去吧。”

郭敖順著風浪之勢,內力鼓動,噗通一聲巨響,銅鼓翻入了海中。這麽沉重的負擔去後,畫舫像是突然輕松了一般,筆直向前行去。銅鼓在海浪中載沉載浮,那些鯊魚被濃烈的酒氣吸引,追逐著銅鼓而去。

秋璇嘆息:“其實我很喜歡這只銅鼓的,它對於我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今天為了救命,將它丟棄,我的心中實在悲傷……”

她掩面做哭泣狀,郭敖沉默不語。

銅鼓離船越來越遠,一丈,兩丈,三丈……

秋璇突然“呀”了一聲,驚叫道:“我剛才一不小心,將相思也裝進鼓裏去了!這可糟糕極了!怎麽辦?怎麽辦?”

她一面焦急地叫著怎麽辦,一面卻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悠悠看著郭敖:“現在,你再也不能逼著我殺她了!”

秋璇突然“呀”了一聲,驚叫道:“我剛才一不小心,將相思也裝進鼓裏去了!這可糟糕極了!怎麽辦?怎麽辦?”

她一面焦急地叫著怎麽辦,一面卻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悠悠看著郭敖:“現在,你再也不能逼著我殺她了!”

銅鼓在風浪中,眼看就要縮小成一個永不再見的點。郭敖突然出手,一把握住了秋璇的手腕。秋璇還來不及反應,郭敖的身子已然拔地而起,如一只灰鶴般,雙袖拍打著水面,淩空疾行,刹那間已淩波飛渡,落在了銅鼓上。衣袖一擺,將秋璇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