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山雨欲來霧憧憧(第3/6頁)

大雄寶殿兩邊一溜兒擺下四排圓桌,正是酒過三巡。範定風離了席,在各桌敬酒。他一領黃衫,語笑煥然,一副大將風度,忽然擡頭看見門口的紅梅仙子,連忙招呼:“九虛宮的紅梅仙姑也到了,幸甚幸甚!”紅梅冷冷一笑。

範定風又道:“在下這裏忙得緊,有失遠迎,請仙姑海涵!仙姑請上座!”說著就把紅梅領到左首第一張桌子,加了一個座。桌上已有紅梅的師弟紅蘭道人和天童寺的兩名長輩武僧,俱是出家人。

季如藍立在堂下,等著範定風盤問她。忽然席間一個少年美婦走了出來,拉著季如藍的手道:“如藍妹妹,你怎地來了?”那少婦正是季家姐妹的表姐周采薇,現已嫁作廬山派少俠樓狄飛之婦。範定風舉事,廬山派不欲插手,又不好不理,就只派了小弟子樓狄飛夫婦前來。

季如藍已有多年未見周采薇了,卻仍是淡淡道:“山下那個老頭子叫我來做醫生的。”

範定風見紅梅帶來的少女神情倨傲,又不似武夷弟子,正待喝問,不料周采薇出來認親,一時只好客氣道:“這位姑娘,想來醫術過人。不敢問高姓大名,師承何處?”季如藍道:“我姓季。沈瑄公子是我的師兄。”此言一出,大殿裏頓時安靜下來,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交換著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采薇握著季如藍的手,似乎更緊了。季如藍心裏暗暗詫異,沈瑄武功平平,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動,純然無名之輩。她本以為還要解釋沈瑄的來歷,怎地看來每個人都知道他?

範定風臉上陰晴不定:“原來姑娘是洞庭門下。”“不是,”季如藍道,“我只拜沈公子為師兄,他傳我醫術。”

“沈公子的醫術,確實不凡啊。”樓狄飛忽然開言道。

右首第一席上一個老婦人,似乎忍不住道:“醫術雖好,人品太差!”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鏡湖掌門曹止萍。曹止萍這話,好像一下子引開了大家的話匣,一時間每一席上都有人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曹止萍身邊坐著海門幫幫主,接話道:“可惜醫仙沈大俠慷慨君子,一世英名,竟然生出這樣荒唐的兒子來。若不是鏡湖派的女俠們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那天台派的妖女竟是和他勾結在一起!”他言語之間卻也沒多少痛惜之意,倒好像這件事十分有趣似的。

更有人道:“湯公子那樣自負瀟灑的人,居然被他奪了未婚妻,實在太也奇怪。只恨我沒見過這沈瑄是何等樣人。難道他比湯慕龍還要風流倜儻不成,還是另有異術?”

“哈哈,他不是很會醫道麽?”有人戲謔道。

“罷了罷了,”樓狄飛終於忍不住道,“沈公子已作古。大家這麽議論他的私事,怕不太好吧?”季如藍又一次聽見沈瑄已死,不由得思緒萬千,怔怔立在那裏。

範定風見她神色有異,拿不定主意。他另有所圖,不擬早早得罪這少女,遂含糊道:“季姑娘,令師兄的事情,想來你……”季如藍緩緩道:“我聽說師兄和蔣姑娘要好,心裏也很遺憾。”

範定風遂放了心。周采薇卻瞧見季如藍的眼中似有泫然之色,這可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忙拉了表妹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心想在座的恐怕沒人想得到,季如藍的遺憾和旁人的遺憾,卻根本是兩碼事。

“那妖女被吳越王妃捉了去,從此再無消息,想來定然是死了。怎地有人說沈瑄也死在吳越王妃手裏?”有人不解道。曹止萍一本正經道:“三年前在鏡湖邊上,沈瑄就幫著那妖女與敝派作對。敝派業已擊敗了妖女,正待擒獲。不料攔路殺出個王照希,拉了那妖女去。在下正要勸服沈公子,又想不到來了一陣妖風,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卷走了。至於說他後來死在吳越王妃手裏,那是海門幫主的消息。想來那妖風,亦是吳越王妃作怪。”

海門幫主遂續道:“敝幫一個弟子得來確切信息,說是吳越王妃那時把妖女和沈瑄囚於迷宮,叫了許多人圍剿,自然是活不成了。以吳越王妃的手段,只怕兩人死得甚為慘酷。”

底下有人哧哧笑道:“也算這對奸夫淫婦罪有應得。”“不要胡說,沈公子終是名門子弟。”範定風輕叱道,“曹老前輩說的妖風,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素萍坐在第二席上:“好像是一個白衣人。”“白衣人?”範定風驚道,“那恐怕不是吳越王妃手下。這幾年江湖上隱隱都有白衣人的傳說,在下也有耳聞。據說此人武功高深莫測,行蹤無定,從來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好像不常在江南行走。否則若是為吳越王妃效力,可就麻煩了。”

範定風此言一出,大家頓時又議論開來。很多人都似乎見過或聽說過白衣人,有自詡見多識廣的還惟妙惟肖地講出一兩件事跡來。但誰也說不清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師承來歷如何,武功究竟多深。甚至有人說,白衣人存不存在,還是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