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朱若蘭伸手接過瓷瓶就打了寒噤,觸手奇寒,她忍著把水沾到嘴唇,卻沒有勇氣喝下去了,天龍生把瓶子裏水又倒掉了道:“這水很奇怪,比平常的冰雪還要冷,我曾經試過,用火燒了半天,看去已經冒熱氣了,結果喝下去還是冰牙,所以沒有人能在此地生活。”

朱若蘭問道:“這湖裏有魚嗎?”

“有!有一種錦鱗的小魚,能治熱毒,不過很難捕捉,間而有一兩條隨著急流遊出去,被采藥的郎中捉到了,視同珍寶,等有空時,您不妨捉兩條回去,到了中原,就是稀世奇珍。”

一面說著,一面策馬前進,雖四個人都學過武功,可以寒暑不侵,但是仍然感到有颶颶寒意。

可是在山坡上,居然長著一種奇樹,綠葉黃幹,欣欣向榮,走出了三四十步,天龍生突然勒住了馬。

遠遠可以看見一根木杆,高挑在湖畔,一枝橫生,伸入湖面上,有一個女子被吊住在橫杆上,嚇然正是裴玉霜。

楚平下了馬,徒步奔去,卻見山洞中出來一個道裝老人,手執長劍,悠悠地走近了木杆,然後將長劍擱在吊索上笑道:“來人止步,否則老夫只要一挑劍鋒,繩子就會斷,這個女子就會掉下去!”

裴玉霜在吊杆上有氣無力地道:“平兄弟、若蘭,不要管我,讓他割繩子好了,我情願淹死也不受他的威協!”

但那老者卻笑道:“這位娘子大概是會點水性吧,可是此湖之水非比尋常,一下就上不來了。”

裴玉霜不服氣地道:“笑話,八百裏洞庭也難不倒姑奶奶,就是不載鵝毛的弱水、姑奶奶照樣下去過了。”

楚平卻輕輕一嘆道:“大姐,別逞強,這不是弱水,而是冰水,任何東西一下去就冰成冰條了。”

那老者笑道:“還是這小夥子有見識,天山有兩大奇水,一是格裏湖的凈水,水質奇凈,不染塵埃,拋下一片樹葉,水波立刻會把它拋上巖來,道家所謂天乙貞水,就是那種水,第二種就是此地的寒水,為亙古玄冰所化,其性至寒,人若是在水裏渡過七七四十九天再撈起來,放在火裏都燒不化,也就是世之所謂永生之水,娘子如果不信,老夫可以把你放下去試試看。”

說著他揮劍一削繩結,繩斷人墜,楚平大驚失色,連忙要搶過去,可是那老者一探手,又把繩頭抓住了笑道:“小夥子!別急,老夫如果要殺死她,就不會把她吊著等你們來了,現在老夫只是把她的雙腳放下去讓水浸一浸,那樣一來,她就是死了,身體都化成了塵泥,這雙腳還是好好的,永存不朽!”

他的手徐徐放松,讓那截繩頭在掌心輕輕滑下,楚平又要過去,老者笑道:“你們剛才如是兩個人同時搶進,一個攻敵,一個救人,老夫就算把繩於割斷了,那娘子也未必就會掉下水,現在可就遲了,她離湖面不過才尺長距離,老夫只要一松手,再快也救不了她了。”

楚平道:“老丈是九龍老人吧!”

老者點點頭道:“不錯,老夫號稱九龍老人,不過老夫的俗家姓名叫陳克明。”

楚平道:“聽說老丈是大漢陳友諒的後人。”

陳克明憤然道:“不錯!想我先祖何等英雄,揭竿抗元之時,朱元章還只是郭子興的一個部將而已,他卻後來居上,險謀並吞群,在鄱陽湖亂箭射死了我的先祖,這殺祖奪國之分,我陳氏子孫不會忘記的……”

楚平道:“老丈!元末群雄割據,天下並沒有定於那一個之手,完全是看各人的機遇,成王敗寇,這是很公平的競爭,誰也怨不得誰的,若說舉義之先,則當推白蓮教之祖韓山童,如以地位而言,令祖陳友諒也是天亮常徐壽輝的部將,殺壽輝而自立,也不見得就是第一人……”

陳克明道:“群雄割據,只有我先祖立國號漢,要規復大漢天聲,余者無一正統。”

楚平笑道:“這是那一條的歪理,不管是誰,國號漢,就稱得了是正統了嗎?大漢之後,歷經晉隋唐宋諸朝,都沒有以漢為國號,就不是正統了嗎?”

陳克明語為之塞,不由怒道:“反正朱家天下是豪奪而來的,他們當年殺了我的祖先,奪我之國,今天我要把奪回來,這總不能算錯吧!”

楚平點點頭道:“這倒是不錯,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老丈別說是陳友諒的後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具此雄心。”

“那你們八駿友為什麽要搗我的蛋?老夫在中原培植的幾處勢力,都被你們破壞了,老夫在西域建樹的一點成績,又被你們破壞了!”

楚平莊容道:“老丈,八駿友不為富貴,不求名利,我們不偏向那一個,也不反對那一個,只是站在救世濟人的俠義本份,不許人殘民以逞私欲,老丈為泄私怨而作禍國之行,我們就無法袖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