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3/24頁)

“但是你今天怎麽會著了武裝呢?”

李益一笑道:“我既是誠意上門求親,當然要表現自己的長處,文才方面,有一張進士文憑,足可為證了,武才方面,不能光憑嘴說的,所以我也得表現一下。”

鮑十一娘笑笑道:“但也不能光靠一身打扮,凈持雖然不懂,但小玉就在王府裏學過弓馬的,她要是考考你,你不就現眼了?”

李益傲然道:“相信我李君虞還不致如此不堪,弓馬都還過得去,五十步之內,箭發無虛。”

鮑十一娘笑道:“但願你不是吹噓,小玉說不定會考考你。”

李益眼睛尖,看見簾後有麗影隱約,知道霍小玉一定是在偷偷地看他,乃神色一莊道:

“那我可就要方命了,我習騎射半為強身,半為凝志,一向是當作十分莊嚴的功課,非為作人前炫耀,又豈能用來取悅閨閣。”

鮑十一娘連忙道:“你別大聲嚷嚷,還沒見到主人的面,就在門外叫起來,定是你世家子弟的禮教嗎?”

李益仍是肅容道:“十一娘,守身持志之道,乃先哲之明訓,無不可告人之聲,何必要竊竊私語呢?”

鮑十一娘無可奈何地道:“好!我怕你了,快進去吧,凈持姊在等著你。”

又以更低的聲音:“少爺,看你平常斯斯文文的,想不到你還有牛脾氣。”

李益一笑道:“擇善固執是書生本性使然,我這人平時很隨和,但認真的時候是很執拗的。”

鮑十一娘望著他,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良久才道:“十郎!我很懷疑是否認識過你。”

李益微微一笑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要真正地了解一個人是很難的,尤其是你,已經先入為主,沒見到我之前,就認定了我是那一種人,自然不夠真切了。”

鮑十一娘迷惘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李益眼角中看見簾後的麗影已經消失了,知道無須再裝作了,才笑問道:“十一娘,我這樣打扮是否錯了?”

鮑十一娘苦笑著搖搖頭道:“不!你完全做對了,錯的是我,我為你吹噓了半天,只誇說你的才情蓋世,溫柔可意,小妮子不滿意,說你沒有丈夫氣,害得我又費了半天口舌來替你婉轉解釋,看來都是白忙了。”

李益笑笑道:“十一娘,姻緣各憑天命,強求不來的,但不管事成與否,我對你始終是感激的,我們是朋友,而且是真正的好朋友,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鮑十一娘的眼角有點潤濕,依然無語,牽牽他的衣角,步上了台階,這是霍王的別業,朝制王爵的階梯可有八級,李益一步步走上去時,心頭又湧起了一陣驕傲之感,他大伯父李揆的宰相第;階高七級,他居然更高一層,於是他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成為這棟宅子的主人。

那白石鋪成一條長長的階級,在別人眼中也許沒有什麽意義,但在李益心中,卻是登雲之梯,以前看來高不可攀的東西,現在居然一步步地誇到了。

正因為想得出神,到了階級頂端,他仍是忘情地向前走著,忽然一個粗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來了,浣紗,快放下簾子。”

李益不禁嚇了一跳,因為並沒有人看見,而且門簾也是垂下的,怎麽會有人說話呢?

擡頭往發話的方向一看,原來是一頭羽毛雪白的鸚鵡,正在金絲架上睜著渾亮的眼珠瞧著他。

鮑十一娘笑了:“看你剛才還吹得那麽神氣,一頭扁毛畜生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李益只好尷尬地一笑:“突如其來的一叫,誰也會被嚇著的,誰會知道他藏在這兒呢?”

連忙掏出絹子來,擦拭著額上的汗漬,門簾已經掀了起來,一個素裝的中年麗人含笑當門而立,旁邊有兩個垂髫的小婢攙扶著,一個是引路的桂子,另一個是年齡與桂子相若,卻長得更為秀氣。

李益不待介紹,就知道這中年麗人就是霍小玉的母親鄭凈持了,他很從容地籠好絹子,雙手一揖彎腰恭身道:“小侄隴西姑藏李君虞,叩見夫人。”

鄭凈持很大方地彎一彎身子還了禮,然後以平和的聲音道:“不敢當,妾身乃青衫賤女,當不起公子大禮。”

李益連忙道:“夫人言重了,世俗之見,足以損夫人清節,小侄在十一娘口中,得知夫人的堅貞高節後,對夫人就十分仰慕,因此乃專誠趨詣,本來還備有名刺的,卻未及投遞就冒昧登府了,望乞夫人見諒。”

他擡擡手,秋鴻連忙捧著一個泥金的禮盒,裏面盛著李益的名帖與禮單,跪下雙手呈上。

桂子接了過來,要交給鄭凈持,鄭凈持卻白了她一眼,輕叱道:“沒規矩,先謝李公子賞賜。”

桂子怔了一怔,倒是旁邊的另一個少女,把禮盒襯底的素綢揭了開來,取起底下兩片金葉子,拉著桂子一起跪下叩了個頭道:“謝公子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