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4/24頁)

起身後,又在袖子裏取出兩片金葉子,放在禮盒裏,笑笑說:“哥兒,辛苦你了。”

秋鴻是經過李升的教導,叩了個頭,輕輕地道:“謝謝夫人!謝謝大姊。”也捧著禮盒,倒退了四五步,在廊外站著,低下頭,鮑十一娘籲了口氣嘆道:“自從我離開薛家後,多年沒見到這種規矩了,十郎,你那兒找來這個伶俐的孩子!”

李益笑笑道:“是李升的外孫,叫秋鴻,從小就沒有了父親,最近才跟著我學學讀書,還不太懂事。”

鮑十一娘笑道:“這麽聰明的孩子還說不懂事,凈持姊,你這兩個丫頭可就全成了野人。”

鄭凈持淡淡一笑道:“那是不能比的,連我自己都沒有見客的份,她們那裏懂得呢,幸好浣紗跟著小玉,還稍微曉得一點,否則真讓公子見笑了。”

李益也笑道:“那裏,那裏,兩位姑娘是閨閣本色,應該如此的,小侄太冒昧了。”

鄭凈持看過名帖,又看過禮單,皺皺眉頭道:“公子的禮太重了,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收下來實在不敢當,璧還吧,又難卻公子的一片盛情。”

李益恭身道:“這是小侄的一片敬意。”

鄭凈持正要開口,鮑十一娘道:“凈持姊,有話進去再說吧,老站在門口,可不是待客之道。”

鄭凈持只好點點頭,把李益讓了進去,各據一案坐下來,還要讓鮑十一娘坐時,她卻笑道:“你們談談,那位老人家還在外院站著呢,你這兒又沒有個男人,還得我去招呼一下。”

鮑十一娘帶了桂子出去招呼李升跟秋鴻了,凈持輕輕一嘆道:“一門弱息,煢獨無依,連貴管家都受委屈了!”

李益連忙道:“夫人千萬別如此說,小侄並非作客而來,那個老人家叫李升,是小侄奶公,小侄也沒把他當下人看待,夫人也不必費事地招呼他們祖孫二人,讓他們在外面院子裏逛逛還自在些。”

他是個很細心的人,從桂子口中,早知道這偌大一片宅院,只有他們母女二人,兩個丫頭桂子與浣紗及一個打雜的老傭人,按照一般的禮儀,訪客的從人也算是客人,要由主人派遣下人作陪的。

但鄭凈持只有一個桂子侍奉著,隨時要端茶倒水,浣紗是侍奉小玉的,那個老只是個患有重聽的聾子,若令她去招呼李升,似乎太不像話,所以鮑十一娘才代主人出去招呼了,到底也不合適。

所以鄭凈持才感到局促不安,她畢竟是王府大家出來的,名雖不正,身份卻很尊貴,習氣自然而然地很講究排場禮數,因此對款李升的事大費周章。

鮑十一娘雖然打過招呼,但沒有想到李盆會如此慎重其事而來,因此鄭凈持連下人的行賞都沒準備,那兩片小金葉子可能是霍小玉從簾中偷看見後,臨時準備的,用作給下人的打賞,似乎是太隆重了一點,不過秋鴻也是個小孩子,倒也無所謂,但對李升卻不行了。李益看出了她的窘狀,所以沒叫李升即時上來叩見。

鄭凈持是很重禮儀的人,對李益如此隆重的拜訪顯然是很感動,也很滿意,她也是個細心的人,顯然他明白李益不讓李升來拜見的用意,因而感到對李升很歉疚,而且她說話很技巧,“一門弱息,煢獨無依。”跟“貴管家都委屈了”這兩段話根本連不起來的,卻巧妙地出感慨中掩飾解釋了自己的失儀。

李益的答話更為技巧,他襯托李升是自己的奶公,那在下人中是非常尊崇的地位,主人可以不必用對下人的客禮去奉待他,這就自然解脫了主人的困窘,但下面的一個請求卻很冒昧,也可以說很不合禮儀,因為就是他這個客人也不可在主人的地方隨意走動,更何況下人呢,然而李益請求得是那麽自然,那麽坦率,充分的表現出他的隨和和仁慈,這種態度最能取得鄭凈持這種身份的人的好感。

果然鄭凈持笑了,笑得非常開心,鮑十一娘說過李益的許多好話,許多優點,她也就心中為李益定了型,但是今天第一個印象。似乎就推翻了那個典型,她覺得有對李益的重新估計的必要,而第一個開始就使她非常滿意了。

在鮑十一娘口中的李益,只是個有才華,有好出身的漂亮的年輕人,雖然出身於清華世家,家計卻並不富有,這一類少年人大多老成持重,但缺少魄力。

李益初來的印象推翻了以前的假設,這個年輕漂亮有才華,而且還很練達,很精明,很果敢,很豪爽大方,很體恤人,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美好得使鄭凈持難以相信,反而使她有點惶恐了。

這樣一個具備有優秀條件的青年人,雖然是肯接受她們母女那種近乎荒誕的條件。但他的目的是什麽?

因此她倒是不敢把準備好的話,直接了當地說出來了,她覺得要試探一下,於是她開始技巧地談天,由寒暄客套開始,慢慢談到李益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