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第2/14頁)

霍小玉愀然輕嘆道:“我這是多此一問。”

李益歉然道:“小玉!你要了解我的苦衷,翔叔那兒,我沒有隱瞞你的關系,他不是還遣人為你送了禮來的嗎?但有些人卻不便多說,你明白我的心就好。”

霍小玉有點歉然地道:“是的,我明白,你把我帶出來,我已經心滿足了,我不該再奢求。”

李益笑道:“本來就是嘛,姑蘇是出美人的地方,我若是存心荒唐,就該把你撇在家裏,一個人逍遙一番的,這次帶你出來,不知道犧牲多大呢!”

有時一句佻達的笑話,比海誓山盟,甜言蜜語更打動少女的芳心,李益是深深懂得這一套的,所以他輕描淡寫地一句說笑,反而把霍小玉逗樂了。

到了晚間,姚舜之果然捧了一大堆花樣來了。

他老於世故,對霍小玉的身世絕口不提,稱呼上卻用夫人二字,聽得霍小玉十分開心。

選定了十幾種較為新奇的花式,也選了五六種春綢的款式,李益很聰明,把二十萬錢一起交給了姚舜之道:“就按照這樣子,請老夫子酌情采構吧,而且還麻煩老夫子一件事,論老夫子找幾個針線好的女工,把每一種都趕制一件出來,手工一定要巧。”

姚舜之以為李益是為霍小玉添置新裝,十分巴結地道:“是!學生立刻就找人,采購的事,也由學生一手包辦,進士公與夫人趁這幾天,放心到各處去玩玩。”

李益笑道:“正是這個意思,虎丘風光,館娃遺跡,吳宮舊址,都是聞名天下的名勝古跡,假如不去玩玩,就虛此一行了。”

姚舜之道:“虎丘風光尚可一觀,吳宮與姑蘇台,卻只有一片荒蕪瓦礫了!”

霍小玉道:“我們憑吊的是古跡。”

姚舜之逢迎地道:“夫人天姿國色,尤勝西子,西施如果地下有知,見了夫人也會一定自慚顏色的。”

霍小玉嫣然一笑,心裏十分受用,謙謝了幾句,姚舜之識趣地告辭了。

采辦的專有姚舜之去忙,李益樂得輕松,帶了霍小玉和浣紗,暢遊了姑蘇名勝。

過了四五天,姚舜之已經把一切都辦妥了,李益一清點數量,心頭不免暗暗吃驚,因為足足要裝兩大船。

如以長安市價而計,至少也要超過本錢的三倍有余,他知道這是姚舜之特別賣力的原故,而姚舜之所以肯如此賣勁,也是為了自己所答應的條件。

所以在閶門外登船的時候,他把姚舜之拉到一邊道:“這次全仗老夫子的大力賜助;關於令郎的事,我一到長安就立即關說,明春必有以報。”

姚舜之感激萬分,呈上了他兒子的履歷,只是一個小邑的縣尹,而且也是捐班出身,李益對這個倒是很有把握,隨便找個人寫封私函就可以拔遷了,因此收起履歷道:“老夫子放心,我一到京師就找人打通關節,老夫子也稍稍準備一下,等到薦函一到,拿去見上憲就行了。”

李益算得很清楚,姚舜之這次采辦不僅賣足了人情,而且還一文都沒落下私囊,所以才辦得如此豐盛,到了長安,把兩船綢緞脫手後,破個幾萬錢,就可以把這件事打點妥當,因此預先就把承諾開了出來。

而且他還有個打算。低聲囑咐道:“關於我這次南來的事,老夫子可得慎密些,令郎如果肯遠至倒無所謂,如果想在家鄉附近求發展,就不能讓人知道是我代行的關節,否則我就不好找人了。因為我打算把這船上的精品,選三成放在令郎名下去活動的,京中絕無問題,就怕這邊的上憲知道了,對彼此都不便。”

姚舜之是老公事,而且姑蘇與長安時有往返,吏情極熟,知道李益此刻是世家子弟與候選科官的雙重身份,從事關說人情是幹律的,如果讓禦史知道參上一本,利害幹系很大,連忙道:“是!是!生學懂得,所以這兩船綢緞,學生都是從四鄉零星采集,沒有提及進士公一個字,因為進士公是要送人的,所以都選的是精品,每一匹的織工或略有不同。但品質都是上上之選。”

李益聽了也放心了,他要的不是雷同而是質佳式新,最好是款款不同,將來在長安推出時,才能滿足長安人新奇的刺激而居奇。

因為帶了兩船重貨,李益為了怕起落費時,決心盡量利用水程,假運河直溯而上,而且為了爭取時間,不惜重酬,叫船家沿途雇了腳夫背纖,日夜兼程而行,雖然稍微遠了一點,但計算起來,還是比陸行快。

船是包下來的,行止自決,他又懂得攏絡人心,不惜小費,因此進行得非常順利。

而且在船上也免了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的投宿行旅之苦,更免了車馬勞頓之辛勞,反倒十分逍遙。

只要是天清氣爽的好日子,他就置備幾樣菜式,跟霍小玉兩人踞坐艙中,一口小紅泥爐溫著酒,且行且酌,浣紗在一邊溫酒侍候,日子過得倒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