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第4/14頁)

李益苦笑道:“那就苦了,上下打點,處處需索,就指著這批東西,否則優差還是會讓人捷足先登;我又何必等這一年呢?所以這筆貨我們絕不能損失。”

霍小玉笑笑道:“窮富是命中注定,該怎麽就怎樣,命裏該不發財怎麽強求都沒有用,何必去急呢!”

李益嘆了一口氣道:“你好像很達觀,別忘了,這都是你的錢!去了你不心疼?”

霍小玉道:“不心疼,錢財本為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借此玩一趟江南,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老實說,我根本沒有指望此行能賺錢!權當我們玩一趟花掉了,不就行了嗎?”

李益想想也笑了道:“你都想得開,我還有什麽好擔心呢?我只是怕對不起你,把你的錢給糟蹋了。”

霍小玉忙道:“十郎!別這麽,奴身已屬君。我從來沒想到我自己還有什麽,我只有一個你,其他都不在乎。祗要我們能守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

李益道:“真要丟了這筆錢,我們回去可苦了!說不定一路上還得討飯回長安。”

霍小玉道:“那倒不會這麽慘,盜亦有道,我聽說大股路劫的盜匪都有個規距,那就是劫貨不傷人,多少還會留個回家的盤纏。”

李益笑道:“你又沒遭過盜劫,怎麽知道?”

“鮑姨說的,她的顧客中有不少是京師的富商,有遭遇過盜劫的經驗,多少總會留一點的。”

李益苦笑道:“那就苦了,也許留下一點夠吃飯住店的零錢,那我們就要靠兩條腿走路回長安,了。”

霍小玉道:“這也沒什麽苦的,那怕一文不名,我們也餓不了肚子,你會吹簫,我能唱曲,連浣紗都能將就看哼幾句,一路賣唱回長安,也能挨過去。”

李益笑道:“你好像把一切都盤計好了。”

霍小玉嫣然一笑道:“凡事總得往最壤處想,才不會失望得太多,沒出門以前,我就盤計好了,萬一血本無歸,我們怎麽個回去,所以我的衣包裏帶了一枝洞簫,一支竹笛,你記得那枝洞簫嗎?在我們定情之夕,你就吹著這支簫子,只有鮑姨的琵琶可堪匹敵,把娘的簫都壓下去了。”

李益大笑道:“好!好!你一介女流都有這等豪情,我這個大男人難道還有什麽丟不開,把笛子拿出來,我要好好地奏上一曲,以盡此歡。”

霍小玉果然取出了笛子,同時還取了玉簫出來道:“我的簫可能追不上你,但也下過幾年功夫,我們趁此大好時光,乾脆停下船來,好好地樂上一樂。”

這時天色近暮,船正好到了一個叫奔牛的小鎮,李益吩咐船家泊岸歇宿,叫那些船夫自去覓地吃喝歇息,自己又著浣紗弄了幾樣小菜,搬到船頭上鋪下一張席子。

碧空如洗,新月如眉,船家識趣,都擠到後面那條船上去了,一條大船,就剩下他們三個人。

李益喝了幾杯酒,不禁詩情大發道:“如此良夜。不可無詩,小玉,你常羨曹子健七步詩才,今天也讓你領略一下我的倚馬才華,由你出題限韻時來考考我。”

霍小玉笑道:“限時可以,卻不限韻,因為那樣反而拘束了你的發揮,既為即興,也不要你長思考,就以這促促為調,賦即興詩一首,我要擊缽為催了!”

說著拿起一口瓷碗,用烏木箸叮的敲了一響道:“一擊為起,七擊為止,好詩不成罰酒千锺。”

第二響又敲了起來,李益趁著酒興,立刻啟口吟道:“促促復促促,黃河九回曲。”

霍小玉立刻道:“停停!身在江南,句吟黃河,弄錯了地方,罰酒一锺!”

李益笑道飲了一锺:“我一直生長在黃河之畔。因此習慣上總脫不了黃河,好在黃河的水跟運河的水都是一樣的,罰是該罰,詩就將就吧。”

霍小玉含笑三度擊缽,李益繼續吟道:“嫁與棹船郎,空船將影宿。不道君心不如石,那教妾貌常如玉。”

七擊未終,句已收成,霍小玉低吟了一遍嘆道:“詩是不錯,只是立意該打,我還沒老,你已經心存他意了!”

李益笑著道:“這點太冤枉我了,你限的範圍是即興,我自然將景入詩,你我同在一船,從來也沒有叫你空船將影宿過,這當然不是說你我的。”

霍小玉道:“那你說的是誰?”

李益道:“是船老大,剛才看見兩只船的船老大都悄悄地下了船,出去找樂子去了,只有兩家的船娘擠在後面的船艙裏。因此才有此嘆!”

霍小玉回頭看看,果然後面的船上只有兩個船婆子對著燈在做著針線,不禁問道:“那兩個船老大上那兒去了?”

李益笑笑道:“也許是上岸喝酒去了。”

“這船上的酒菜都很豐盛,他們幹嗎要上岸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