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33頁)

郭子儀的確知道,隋時元宵燈夜,一批江湖人大鬧長安,殺死了大司馬宇文化及兒子,殺開城門而遁,及今還在長安人口中流傳著,那一批好漢後來一一保太宗皇帝打下天下,封侯拜相,他們的後人現在都是公侯世爵,如翼國公秦府的先人叔寶公,就是那一次事件中的主角。

其後西遼王薛家的世子大鬧花燈,打死了太子,出亡在外,也是嘯聚了一批江湖豪士為黨,朝中因有武後奪權之變,他們又保了太子李旦復僻登基,重新入仕登爵。

天寶亂時,玄宗出奔西蜀,肅宗皇帝以太子監國而起勤王之師,郭子儀就是在那個時期起來而發跡的。

那段時間內,各地的節度使分疆自立,都重金禮聘江湖能人,與鄰鎮互相攻伐吞並,刺殺大臣,爭權奪利之事屢有所聞,如紅線、聶隱娘、精精兒、空空兒等人,都是一時之健者。在長安,也有古押衙、昆侖奴黑摩勒等人,寫下了曲折動人的事跡。

江湖遊俠在常時,一直是大家談論的中心與風雲人物,所以汾陽王聽了皇帝的解說之後,也深以為然。

郭氏兄弟仍然在禁軍中任事,汾陽王還把李益請了來,要他寫了封私函致上黃衫客與賈氏兄妹,說明了朝廷的苦衷,請他們諒解。

信,李益是寫了,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雖然他在誅殺魚朝恩的事件中,串任了主要的角色,卻吃力而不討好,朝廷只能在私下感激,為了朝廷,對江湖人的放肆還必須加以壓抑。

黃衫客在長安本就是名人,賈仙兒元夜燈市,在長安也很轟動,他們誅魚之功未見宣揚,保護魚黨之舉卻要申斥,大家都知道這些人跟他的私交很好,因此,也成了他青雲之途的阻礙。

另一件使他煩心的是霍小玉的病,時好時壞,幾乎是每天湯藥不斷,把他們的私蓄淘去了一半。

到了夏天,霍小玉的病稍有起色,但是李益留作活動前程的使費卻已所剩無幾了。

這一點他還不愁,因為他知道今年的情況,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好缺了,除了郭家兄弟與秦朗,別人都對他放而遠之,不大敢沾惹他。

郭秦兩家在長安炙手可熱,但對他沒多少邦助,因為吏部的夏天官原來是劉希暹的黨人,已經被眨黜免在獄,繼任的殷天官則是以直廉而知聞的諍臣,以前為了吏部勾結權監,把持選務以遂貪墨之欲等種種不法情事,曾經上表痛揭而自身的遭遇。現在繼掌吏部,正以大刀闊斧的手段重加整頓,把以前經手的人員,以及文案胥吏等都加以更頓,發表聲明,杜絕一切活動關說,今後吏選之進行,完全秉公處理。因才而任派。

這位初唐名將殷開山的後人以梗直出了名,辦起事情來的確很認真,這種作風更是博得朝野一致的喝采。

汾陽王對殷天官很敬重,自然不會去為李益說項,秦朗與郭威、郭勇兩兄弟也不便在這件事上置啄,何況開了口也沒用。

李益自憑才具,倒是不怕跟人比較,因為他經史嫻熟,對於魚鹽河利等經世濟時之學,也有著一套獨特的見地,考也好,問也好,都難不倒他的,對於吏部的這一番改革,他是深表欣慰的,只是遺憾來得太遲,他以前為鋪路所做的人情都冤枉的化費了。

唯一感到高興的是不必再為今年的秋選而張羅使費了,原來準備的錢也可以放心使用了。所以霍小玉病中的使費雖巨,也沒使他感到不便。

而且遷出王府舊邸後。他倒是真的節省得多了,宅子的產權現屬賈飛,不必再付租賃之費,宅子也小得多,有浣紗與李升祖孫兩人,足夠照料的了。

他為了要殷天官心目中造成一個好印象,更是深居簡出,連一般酬酢都很少參加。

一個夏天平平靜靜地過去,他老早就在吏部掛了號備選,重新膺策問口試,因為殷天官對未經派放的陳員,雖經吏試,都不予承認,一切都從頭來過。

李益試過後,心中很得意。因為他相信自己的條陳都做得很有力,切中時弊,很有見地。殷天官對這個名士本已十分注意,在口試經濟時,對他的陳述非常滿意,頻頻點頭,相信必然會有個很好的安排的。

因此從吏部應試回來,他躊躇滿志,霍小玉的身體這些日子也好得多了,治了幾味小菜,列治閨中,等候著他回家,浣紗侍候他洗過澡後,霍小玉先端上一盞用井水浸過的桂子綠豆湯,然後笑著問道:“十郎!考得怎麽樣呀?”

李益笑道:“沒問題,有問必答,祗見天官點頭,沒有一字批駁,十道經濟策疏,我也是一揮而就,殷天官是拿著卷子發問的,上面密密重圈,可見他十分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