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13頁)

王閣老道:“這倒像是他平日所寫的字跡及語氣。”

李益將於善謙原書的奏摺上故意弄上了幾點汙墨笑道:“閣老把這一份留作紀念吧,於老兒一生中既然沒有寫過一篇完全沒有舛錯的文章,這一份奏章也不該見之於世,閣老以為然否?”

看見原表已經弄汙了,嚇得閣老臉色如土道:“這如何是好。萬一於老兒找上門來……”

李益道:“閣老可以規避不見。”

“如果他堅稱不是他自己所書,另外再寫一份呢?比較之下,豈不是就拆穿了?”

李益笑道:“不可能的,閣老想必聽過王羲之蘭亭雅集所修鍥序的故事,那一篇序文書法之精美已奪造化之工,嗣後羲之曾刻意重書同樣的鍥序數幀,但是都不如在蘭亭隨意之作精神了,書法之道雖尚功力,但是靈感猶為重要,於老這一份奏章堪稱傑作,但也只此一份而已,尤其在他連連受愚,神氣敗壞之際,絕不可能再有這種意興湍飛之作了,而小侄所繕的辭表並無違背他原意之處,閣老留此原本為據。就是他告到聖上那兒去,也不見得能使閣老獲多大的罪……”

王閣老一嘆道:“老朽也祗好如此了。”

李益笑道:“小侄另外還有一個安排……”

盧方已汗透重衣道:“十郎,還有什麽安排,你就快說吧;我們都快急死了!”

李益道:“高暉已經夜訪今日赴宴與他相知且跟於老兒交惡的朋友,明天臨朝之前。散布另一項傳言,說小侄拿了於老兒以前致小侄的手書,在私室密詰於老兒出爾反爾,居心所在?於老兒羞愧難當,恐怕無顏立朝,這些話不必讓太多人知道。但一定會很巧妙地傳進宮裏去,等到閣老將他的辭呈遞進去的時候,上諭立定,於老兒縱然想反覆也沒有辦法了。”

王閣老這才眉開眼笑地道:“這才是萬全之策,雙管齊下,老朽就擔些責任,也無所謂了!”

他望望盧方,兩個人都深深地籲了口氣,不過他們心中都有著一種難以言宣的壓力。

這種壓力是來自李益的,他們有個相同的感覺,這年輕人太過於厲害,城府太深,計謀太工,本事也太大,真正要整起一個人來,可以把人置於萬劫不復之境。

王閣老嘆了口氣道:“十郎,於老兒這一輩子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得罪你,難怪去年你與霍王交惡,他被你控制得直咬牙……”

李益也是在高興頭上,沒有注意到兩個人對他所生的畏意,笑笑道:“此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小侄處世無害人之心,但是也不能容人欺淩,人有舌如劍,我有筆如刀,如若有人掣肘,就給小侄來應付好了。”

這句話太狂,但是兩個老人想到他所說士可殺而不可辱的那句話,用在這個地方並不恰當,而仔細地一推敲,對那個辱字,竟包含了很多的含意,而這個年輕人的確有這個能力--對任何人展開攻擊的能力。

於是王閣老只笑笑:“十郎,這件事後,大家都知你的厲害了,連最狠的於老兒都被你扳倒了,還有誰敢來惹你呢?”

李益突然發現盧方與王閣老的反應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熱烈,才知道自己的行事給他們心理威脅很大,忙道:“小婿這樣對付於老兒,主要的還是為您,因為別人都是居朝多年,政務老練,不容易有什麽把柄被他抓住的。您一直在外任,對京中持政之道還陌生,而於老兒性傲嫉寵,對您已有不滿之意,很可能會找機會中傷您,至於他說小婿的那些話,倒是無關緊要。因為小婿在朝另有奧援,汾陽王郭老千歲與翼公秦邸,刻下在朝都有一言九鼎之力,他們要說句話,於老兒還是杯葛不了的。”

王閣老也覺得自己過於失態,忙笑道:“是的,盧公獲此佳婿,日後居朝方便不少,老朽也沾光多矣。”

盧方這才開心了,兩人相與哈哈大笑而散。

第二天早朝,王閣老果然只把於善謙的告假條子遞上了,他也隱約地感覺到朝廷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尤其是高暉那一班少壯派的廷員,似乎活動得很熱切。

他很持重,在第三天把於善謙的辭章遞進去後,就立刻悄悄私訪於善謙,才知道這個老兒是倒定的了。

因為這老兒太自信,對人家的傾軋毫不知情,居然還興沖沖地道:“閣老!是不是聖上托你帶口諭來了?”

他似乎十拿九穩,皇帝不會放他去任的,所以不等回答,立刻又笑道:“高暉小兒,居然想用那個方法叫老夫下台,老夫就叫他得意去,等上諭下來他就知道了,叫老夫告老乞致,哼,那有這麽便宜,他還不知道聖上正有意禪政太子殿下,正需要老臣來匡輔新主,而且朝廷內患雖除,四境夷狄卻蠢然欲動,此時此際,聖上會放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