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山深無桃源 名重生前累

老瘋頭一直瘋瘋癲癲,時事不明,唐寧扼要向他說明淮西河北戰事情形,又向袁聰等講起幸虧不曾直接南行。老瘋頭對老叫花子的沉著應變和計謀十分佩服。

老叫花子笑道:“當初我上了那圓通一當,害得小舉人挨了一掌。吃一塹,長一智,這次自然要小心了。那圓通果然難以對付,又給他逃脫了。”

老叫花子與唐寧下棋,也知他故意相讓,無奈太愛下棋,管它輸贏,過過棋癮便是,不過四五盤,也就罷了。

此去尋訪柳玄成,正是官軍與淮西軍接戰之處。老瘋頭自然要跟去,一是為保護外甥女,二是因那柳玄成究竟是被自己打傷的。老叫花子依舊不放心,雖說老瘋頭武功很高,但卻瘋癲多年,僅靠讀書來習武,全然不通江湖事宜,其余一幹少年江湖經驗和功夫都有限,因此待他們走後,老叫花子又傳下密令,讓洛陽、襄陽各分舵沿途暗中保護。

唐寧等人沿途到了南陽鄧州一帶,細細尋訪,卻毫無消息。這江湖人物非同他人,最是難尋,他吃不打尖,不過是隨身帶些幹糧,隨手打些野味,行不住店,一棵樹、一塊石、一間破廟,一處房檐盡可成棲身之所。

眾人尋了一個多月,不得不踏上回程。行至汝州,唐寧忽然想起以山棚所言,柳玄成離開山中之時傷勢未愈,沿途可以不住店,但總不可以不吃藥,一路上尋來,竟未想起尋訪藥鋪。眾人點頭稱是,又轉頭向南,果然從尋訪醫館藥鋪中,漸漸尋出柳玄成的蹤跡,竟象是奔淮西去了。

柳玄成淮西投敵,華山弟子自然不信,便認為他是傷重被脅迫而行。那漢子綁架柳玄成,也自然是意圖不利於華山派,但近一年來華山平安無事,可見那漢子意圖深遠,背後不知隱藏了多大的陰謀。

眾人所在的蕭坡小村不過幾十戶人家,連個住宿打尖的地方都是難尋。其時已到六月,天氣炎熱,眾人見村東一棵大槐樹粗可合抱,盈盈如蓋,甚是茂盛,便各找樹杈休息。

天色初黑,一名少年急匆匆向西趕去,唐寧認出那人便是潼關外遇見的趙姓同窗。

唐寧不知究竟,便不動聲色,任他過去。

到了中夜,隱隱從東方傳來馬蹄聲,老瘋頭首先驚醒,跟著眾人次第醒轉。

不一刻,從東方奔來約莫五百騎兵,到了樹下,下馬略作休整。唐寧等見那人馬旗幟衣甲皆不同於官軍,竟是淮西叛軍,相互示意噤聲。

夜深時分,又是月初,天上細月如鉤,叛軍圍坐篝火,哪想得樹上有人。其中幾名將領坐在一起小聲議論,話音雖低,但在靜夜時分,老瘋頭、韋玄中和唐寧聽得十分清晰。

其中一位將領道:“丁將軍,不知道今日的計謀是否可成。那高霞寓曾經征西川、成德,又聽說他熟讀兵書,難道會看不出這誘敵之計?”

那丁將軍便是“金刀將”丁士良,道:“主公早將高霞寓的底細摸清,知道他雖然立了不少戰功,卻不過是一介勇夫,並無真實謀略,今天便是他身敗名裂之時。”

另一名將軍道:“高霞寓麾下畢竟有兩三萬人馬,再不濟也難對付。”

丁士良道:“三月份在郎山便故意讓他小勝,送了兩處準備棄用的空柵給他,便是要助長他的驕氣。他手下唐鄧兵馬雖有兩三萬,但除了守城之兵外,可以動用的也不過一萬上下。他只道我文城柵吳將軍處不過三千兵馬,哪知我軍張網以待,梁將軍確山五千兵馬在南,柳將軍嵖岈山三千兵馬在北,再由李將軍斷他後路。那文城柵堅固難破,號稱鐵城,他攻又攻不破,退又退不得,教他上萬兵馬一個都跑不脫。”

那名將軍道:“李將軍雖然驍勇多謀,但只帶了百名士兵,怎能封住他的退路?”

丁士良道:“李將軍的師父趕來助陣,那幾名高僧個個武功精絕,計謀更是高明,這次高霞寓是插翅難飛。”

那名將軍依然冷笑著搖頭,丁士良道:“陳將軍不滿,可是為得那個柳子野將軍?”

那陳將軍道:“知我者,士良也。那姓柳的不過是乳臭小兒,寸功未立,憑什麽讓他獨當一面。”

丁士良道:“這是李將軍舉薦之人。”

陳將軍忿忿道:“李將軍雖勇冠三軍,但他舉薦的人未必便有多大本事,居然一來便給他三千兵馬。丁將軍為主公出生入死,戰功卓著,也不過才是個捉生虞侯。”

丁士良忙止住他道:“陳將軍莫出此言,當今大軍壓境,正需為主公出力,不可互生怨謗。”

那陳將軍和其他將領仍舊一臉不平。丁士良便傳令上馬,到村西大路兩旁準備伏擊,以誘敵軍。

淮西軍去後,老瘋頭急與唐寧等道:“聽那幾名叛將口氣,今日竟要伏擊官軍,怎生知會官軍才好。”韋玄中分析那些和尚必是中嶽寺圓通一夥,看來這次伏擊也是圓通籌劃,他心中還有一處疑問,卻不願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