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少小相逢客 何人知玉聲

秦嶺山高路險,白山碧水,唐寧正行了一日,到得鳳州地界的紅花鋪留宿。

五月已是初夏,山上依然涼爽,此地乃嘉陵江源頭,山高溝深,清江如帶,楊柳夾道,這小鎮不大,不過百十來戶,客棧卻不下三十家。

夜涼如水,唐寧難以入眠,與父母團聚後,心情暢快,不去多想他事,而今夜獨處,卻不知怎的竟想起阿元來了,心裏郁悶排遣不開。一合上眼,便是阿元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及自此一別,永無相見之時,更是黯然神傷。

已是初更時分,客棧外卻有人打門,只聽那店家開了門,驚呼道:“原來是位姑娘,快快進來,這一帶山裏猛獸很多,姑娘怎敢半夜裏一人走路。”

那人笑道:“不妨事的。”聽聲音是個年輕女子。

那聲音似曾相識,唐寧原以為是鳳兒,細聽卻又不是,心中將認識的女子阿元、崔氏姐妹、袁聰、華山及太乙門下相識的女弟子甚至鄭奇的姐姐、學宮的女同窗一一想過,皆不是的,但這聲音確實有幾分耳熟。

第二日唐寧早早趕路,遠遠的見前面有一白衣女子獨自行走。唐寧一向自負腳力,滿擬不多久便會超過,哪知走了一個時辰,才將距離拉近,官道之上,總不成運輕功,想不到這女子背影看來嬌弱,腳下卻甚矯健,顯然是身具功夫。

將近午間,唐寧與那女子相隔不過兩三丈遠,一前一後進了鳳州城。那女子到了一處酒店打尖,唐寧聽她聲音,果然便是昨夜投宿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一直不曾回頭,更戴著帷帽,看不到面龐。

那女子分明感到有人跟隨,便坐向一個暗角,要了兩個小菜。唐寧聽她講話斯文,聲音確然是自己從前聽過的,偏偏又想不起是誰,愈加想尋個究竟。那女子吃飯慢條斯理,唐寧早已吃過,要一碗茶坐等。

急匆匆進門一名中年道姑,怒容滿面,朝唐寧喝道:“小子,給我站起來。”

唐寧道:“道長是喚在下麽?”

那道姑怒道:“不是你,會是誰?年輕人不學正經,一路跟著人家姑娘想做什麽?”

唐寧拱手道:“道長誤會了,在下只因聽這位姑娘的聲音甚是耳熟,恐是舊時相識之人,才想問個究竟。”

那道姑怒道:“放屁,你若要問早就問了,先前一路怎不問來。”她見唐寧一身打扮,只道是個紈絝子弟,罵道:“你分明見她孤身一人,動了歹意,你道老道沒看見麽?老道今天要教訓你這小子。”也不待唐寧解釋,揚手便打。

唐寧一晃躲了開去,那道姑也吃一驚,想不到這小子武功不差,手上加勁,連扇五個耳光,唐寧腳下靈活,一一閃避開。

那道姑住手不打,冷笑道:“好小子,還有幾分本領。”

唐寧欲待解釋,那道姑揮手阻止道:“少來,老道要是十招之下拿不住你小子,便放你過去。”

唐寧道:“這位道長,在下實在無意冒犯這位姑娘,更不敢與道長動手。”

那道姑冷笑道:“小子原來是個軟骨頭,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要做登徒子。”

唐寧聽那道姑居然稱他登徒子,不覺也怒道:“道長莫要羞辱人。”

那道姑啐道:“辱你便辱你,如何?”便要動手。

那女子忽道:“師父且慢。”將唐寧上下打量一番,問道:“公子可姓唐?”

唐寧喜道:“在下正是唐寧。”擡頭見那女子依然帶著面幕,看不清面容。

那女子點點頭,將那道姑拉到一旁嘀咕幾聲。那道姑轉身回來,臉上寒色更重,喝道:“姓唐的,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闖入翠華山中,又跟蹤這位姑娘?”

唐寧聽得“翠華山”三字,猛然想起這女子原是三年前在翠華山冰洞前偶遇的彈琴女子,怪不得聲音耳熟又想不起來,恍然笑道:“原來是這位姑娘。”

那道姑喝道:“小子,老道問你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何闖入翠華山?”

唐寧笑道:“在下唐寧乃是讀書人,因父母隱居終南山,尋親時誤入姑娘府上。”

那道姑冷笑道:“小子,你身有武功,還想欺瞞哪個?我問你是何門何派,師父是誰?”

唐寧道:“在下確實是讀書人,也學過武,只是無門無派,也不曾拜師。”

他講的自然是實話,那道姑聽來卻毫無道理,冷笑道:“你小子不說,老道自然可以讓你說。”她使的是柄拂塵,便朝唐寧腰間掃來。

唐寧不願與人輕易動武,只來回閃避,那道姑道:“小子還不動手。”

唐寧道:“道長是這位姑娘的師父,在下是晚輩,不敢動手。”

那道姑只道他又出言輕薄,呸了一口,拂塵加緊將唐寧四下罩住。唐寧只得道聲得罪,展開拳腳,他拳腳怪異,那道姑自然不識,幾乎著了道兒,臉上寒氣更重,手中拂塵使上內力,呼呼作響。唐寧空手接不得,將簫作劍,格開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