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西山行止處 揮劍不留名

到了一處小鎮歇息,那灰衣人也擠進店來,他當初應見過唐寧一面,但唐寧此時與驪山大會時打扮差異甚大,他已經認不出唐寧。灰衣人早盯上了龍城飛一行,見龍城飛與元清衣飾光鮮,出手闊綽,正是最佳目標。這時龍城飛諸人正在用餐,灰衣人便挨挨蹭蹭過來,見龍城飛錦衣之上懸著一個銀袋,心中大喜,伸手便要去摘。

這灰衣人畢竟是個慣偷,不會鹵莽行事,四下一望,卻見鄰座上唐寧正在注意著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收了手,轉身出店。

唐寧早已吃好,韋玉箏卻慢條斯理,剛剛吃得一點。唐寧便道:“箏妹,你先用餐,我去去就來。”出了店門,見灰衣人身影在墻角一轉,便隱去了。唐寧一笑回店,可有怪事發生,那灰衣人竟回到店中,又換向龍城飛另一側,準備下手,又是看見唐寧,一驚住手,溜出店外。

這次唐寧豈肯讓他輕易走脫,拔步追去,轉過一道山坡,眼見距離拉近不少,前面有一座破廟,灰衣人徑直奔將進去,看他背影,急奔之下已然氣喘籲籲。唐寧隨後追到,見那破廟已是年久失修,四周圍墻都已倒塌,只留一間大殿也是破爛不堪。唐寧向那大殿中望去,殿內甚黑,看不清物事,不敢貿然闖入。

正在猶豫之間,身後一聲“嘿嘿”怪笑,唐寧忙回頭看時,只見那灰衣人站在路上,相距七八丈遠,正朝自己做著鬼臉。唐寧當真是又驚又怒,剛要擡腳,那灰衣人扭頭便跑。唐寧見相距甚近,哪肯讓他逃脫?發力便追。

這時卻又有怪事發生,片刻之間,那灰衣人倒似換了一人,奔跑起來精神飽滿,渾不同此前模樣,難道是服食了仙丹妙藥不成?又奔得許久,天色漸黑,唐寧已有疲乏之意,見那灰衣人也是腳步漸緩,唐寧不肯就此舍棄,追著那灰衣人穿過一片樹林,面前一處房舍,赫然便是那破廟。原來二人一跑一追,兜了一個老大圈子,又回到原處,眼見那灰衣人又奔進大殿去了。

唐寧不敢進殿,守在殿外,心中有一股怪怪的滋味,似乎便有什麽怪事將要發生。

果不其然,只聽得身後一聲“嘿嘿”怪笑,又是那灰衣人相距七八丈遠,正朝自己做著鬼臉。唐寧見他胡子已然灰白,行止卻似頑童,不知是真癡還是假癡,惱也不成,不惱卻也不成,真是哭笑不得,實在不知是該追還是不追。那灰衣人已奔出幾步,見唐寧並未追來,卻又停下腳步,伸懶腰,打哈欠,擠眉弄眼,怪狀百出。

二人僵持在此,眼見天色將晚,那灰衣人依舊精神飽滿,不時作些怪態,此刻更是花樣翻新,或坐或臥,翻筋鬥,站倒立,毫無倦意。唐寧雙手抱胸看著他,忍住不笑,心中卻不住盤算:“此人武功看上去時高時低,不可捉摸,行止也是這般怪異,天色將晚,留在此地只怕中了他的詭計。”想要離去,又怕示弱,想要動手,卻又無勝算,不由得大為躊躇。

豈知那灰衣人心中也想的是:“這小子不知是何來路?一路苦苦相追,此刻為何不再追來?天色將晚,留在此地只怕中了他的詭計。哎喲不好,莫不是他在等待同夥?”想到此間,心道不妙,轉身跑了幾步,卻見唐寧並不追來,又停下腳步,心道:“這小子不肯追來,莫非他武功不濟?我得上前教訓教訓他。不過這小子武功高過我老人家,也未可知,我老人家可不能冒此風險。最好還是讓這小子拼命追我,活活地將他拖垮才是。”

唐寧見他忽跑忽停,微微一想,心道:“莫非他也害怕麽?我須試他一試。”當下將右腳擡起,那灰衣人轉身就跑。唐寧將腳放下,那灰衣人便停,如此三番,應驗如神。唐寧心中竊喜,索性不緊不慢跟將來。那灰衣人遠遠的在前,幾次快跑,唐寧卻也不追,灰衣人居然也不逃去。

唐寧笑了笑,轉身回到鎮上,那灰衣人居然不遠不近,徐徐跟來,唐寧從不曾見過這般賴皮的偷兒。

到了店中,韋玉箏早已等的心急如焚,見了唐寧,嗔怪他出去這麽久。唐寧將她拉到房裏,悄悄將那灰衣人的事情告訴她,韋玉箏年紀只不過十七歲,心性自然貪玩,聽了這般好玩之事,當然興致勃勃。

夜裏灰衣人居然未敢動手,第二日又尾隨眾人北上,這下連韋玉箏也留心上了。那灰衣人居然知難不退,想是見了肥肉,明知紮手也舍不得放棄。

這日驕陽似火,天氣十分燥熱,那灰衣人隨唐寧眾人一前一後沿汾河北上。將近午間,烈日益毒,眾人又饑又渴,委實難耐,無奈此處遠離村落,四周不見人煙,稀稀落落只有幾棵楊柳樹,便是尋個野果充饑也是休想。

眾人只得打起精神,又行得數裏之路,遠遠望見一處樹林,登時大喜。原來有片樹林遮蔭也還罷了,那林子中卻高高地掛出一面酒幌,令人如何不喜?一時精神大振,快步上前,只見幾間茅屋建在山岡之上,正當三岔路口,遠近卻無人家。離那茅屋尚有數丈之遙,已劈面一股酒香撲鼻而來,止不住令人口水直流,各各尋個位置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