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阿九忙到隔壁四爺叔那兒去報告了。

四爺叔聽完了報告,沉下了臉道:“這姓唐的倒是有辦法,這麽快就把錢存了起來,這就跑得了嗎,只要他住在這兒,我會叫他把每一元錢都吐出來的。老九你去準備好了,今天晚上能有幾千元進帳也是好的。”

白米才兩元錢一石,幾千元並不是小數目,只不過晚上來吃花酒的人都不止五六個,而是十幾個,都是些雄糾糾的彪形大漢,這使得四爺叔的計劃又有了改變。

願來,萬匹爺是打算派一兩個郎中來把這些凱子大殺一通的,那知道來人中居然也有幾個是在上海灘上混的。

更苦的是這幾個家夥本身不屬於那一個幫派,完全是拚命的狠腳色了打了幾揚狠架後,闖出了一點小名氣,然後手底下居然也湊集了十幾二十人。

跟一些大幫會比,他們的力量自然微不足道,但是那一家都不願意去碰他們,因為他們並沒有侵犯到誰的利潤,平時仍然規規矩短的做生意,賣力氣,只不過不肯照例交保護貴受剝削而已。

這雖然略損那些後台控制的幫會的威信,可是硬吃他們,代價太大,只要他們沒有進一步壙展的趨勢,大家也就眼開眼閉,聽任他們了。

這批人自然是散布於許多行業中的,而今天所來的客人之中,居然是其中最大的三股份。許阿毛是拉黃包車的。

吳長榮是碼頭工人。

張廣生是織布二人。

這三塊料都在自己的圈子裏是個小小的頭目,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召集到十來個的弟兄們看了這些牛鬼蛇神,四爺叔眉頭深皺,抽空把阿九找來問道:“老九,姓唐的把這些人找來幹什麽?”

“唐烈不認識他們,是馬三保為他找約二聽講是拉攏一下感情,請他們照顧一下,因為唐烈怕三只手幫跟東洋赤佬會來找麻煩。”

“你沒有告訴他,我們絕對負責他的安全。”

“講過了,而且我還告訴過他,四爺叔已拍了胸膛擔保了,他實在不必到處是找關系,可是他諸龍虎幫的勢力雖大,只有在英租界裏吃得開,像虹口那邊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還有一些地方是管不到的。”

“放屁,整個上海灘,沒有我們力量到不了的|”“啊,四爺叔,這個我也不知道,龍虎幫能夠吃定整個上海灘了?那真是了不起的一件大事。”

萬四爺感到自己講漏了嘴,只好再道:“我們雖然不能吃定整個上海,但是放句話出去,那裏都要買點面子的,保護一個人還做得到。”

“原來是這個樣子,這種話我也講了,可是唐先生講,那只是上面的八打個照面,下面的人未必會曉得,所以他還是多交幾個朋友是好的。”

“交朋友也是要交個像樣的,那幾個癟三能派什麽用場。”

“唐先生講過那三個人雖然不在幫會中,但是他們有十來個能拚命的兄弟,多少總有點用,而且他們沒有地盤限制,不必講面子,無論什麽地方都敢去。”

這倒也是實話,萬四爺也就沒有再講話了。

萬四爺頓了頓,才道:“這幾個小腳色雖不成氣候,倒也很討厭,為了放長線,今天不要叫通關手出場了,大家碰碰運氣吧,”通關手叫袁通,是龍虎幫中的打手兼郎中,賭技很精,玩起手法來神乎其技,只是掩飾得很好,極少有入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今天,原是要他出來殺四力的,但萬四爺臨時改變了主意,想把他撤下來。

阿九卻道:“這不大好吧,我已經向唐烈介紹過了,唐烈第一次來的時候,在袁先生手裏輸脫了底,他今天有講過還要再與袁先生拚一下的,現在他們還在一起喝酒,回頭袁先生不上場,反而會叫人疑心的。”

“那就關照他一聲,叫他規矩一點,憑手氣賭。”

“這個最好還是四爺叔跟他自己講,袁先生的毛病一上了桌就忍不住了,以前也有一兩次,我也是得了四爺叔的關照,向他連連做暗示,他裝看沒看見,結果……”

萬匹爺點點頭,那次是一個四川省督軍的副官來賭,通關手大展神通,就對方殺得人了,最後亮出了家夥,翻開了臉,結果萬四爺出來打圓場,贏了人家五千,卻送了人家六千,倒賠上一千去。

那是因為龍虎幫跟那位督軍另有密約,不便開罪這位副官。

本來萬匹爺指示,只要維持贏上兩三千,但是通關手一上了桌就忘形了,這五千元是督軍小姐買外國化品的錢,有一半處頭可以落人副官的私囊,那是對方輸得起的,但是把對力的老本也吸了過來,對方就交不了差。

萬匹爺略一沉思道:“好,回頭叫他過來一趟。”

四爺叔是忙人,會樂裏只是他管轄的一個地方,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巡視的,所以袁通不敢怠慢,很快就來了。四爺叔向他作過交代後就走了。那邊的花酒也告一段落,擺開桌子賭上了。一桌擲骰子,一某推牌九,除了唐烈的十幾個朋友外,阿九又找來了幾個搭子、玩得很熱闌。骰子桌上勝負平平,不過玩個把鐘頭就收了。幾個輸家大概都輸了一兩百元,有的嫌沒意思,轉到牌九的桌上去押注了,也有幾個寧可跟那些姑娘們打情罵俏。長三堂子的妓院不錯,但會樂裏卻是高級的風月場所,這些短打的客人是難得一來的,就算來了,也是開個茶盤,聊幾句閑話,姑娘們一聲告罪就走了,不可能一直泡看陪他們,再者,他們也沒有那個面子。這還不完全是錢的問題,在馬路上的姑娘們分幾等,馬路上拉客的野雞自然沒有什麽架子,只要化錢就能到小旅館去親熱了。但是像這種花名上榜的紅姑娘,輕易不作應酬陌生客人的。今天因為是唐烈的關系,再加上四爺叔的招呼,唐烈昨天大贏,撈進了幾萬元也不無關系,所以他叫了十幾個紅姑娘的局,還包下了全部的時間。唐烈很漂亮,每位姑娘一到就是一百元的封賞,先付,那是很大的出手了。生意差一點的,她們一個月也不過是這個收入,所以再大的委屈,她們也笑看臉接受了。何況這些短打的客人也不討厭,他們盡管粗,對姑娘們都很客氣,沒有動手動腳,談吐很風趣,引起那些姑娘們格格嬌笑不上,相處得很愉快。盡管在一邊的花廳裏談笑風生,但是在廳裏的賭桌上卻是殺氣騰騰的,氣氛越來越是緊張。通關手袁通推莊,玩的是一條莊四副牌的心牌九,兩張牌一翻兩瞪眼,同樣點子莊吃,所以翻牌見勝負,沒有和,很葩脆。也很刺激。袁通先前沒有玩手法,不過是小勝而已,後來人參加得多了。賭注也大了,他的手氣卻開始轉背,輸下了將近一千多元,他就忍不住了,又開始施展手法了。但他很技巧,每次都是吃大注賠小注,或者是吃兩家賠一家,因此每一牌他都會有進帳。慢慢的他越贏越多,已經倒賺進了一千多。唐烈道:“大家本來是小玩玩,別傷了和氣,我們就玩這最後一副吧,有興趣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