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

整個璇璣亭陷入一種肅靜中。

杜念遠無心巧布的一著妙棋,將所有的人都誘至出神的境界。

其中只有趙大是例外的,因為他根本不懂得下棋,所以全場也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無聊地向四周閑瞧著,感到很是不耐煩。

還有一個清醒的人是杜念遠,她此刻正負手背亭而立,眼望著天際悠悠的白雲,不知在想些什麽心事。

良久,亭上群豪仍是低頭苦思,毫無動靜。

趙大偶然將頭回過來,一瞥亭上諸人的情狀,不由大吃一驚。

就是這片刻工夫,每個人的臉色都變為異常難看。

韋明遠,杜素瓊,慎修三人,不過是略見蒼白。

胡子玉與任共棄居然有搖搖不支之狀。

上官宙本來是在為他兒子推拿的,可是他的眼睛迄未離開過棋盤,現在連手上的動作也停止了。

趙大雖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使他們如此,但他確知必與這盤棋有關,猛然踏上幾步,與掌一揮,將黑白子混成一堆,然後大喝道:“俺不信這一堆破棋子有什麽邪,瞧俺老趙攪了它。”

他的聲如焦雷,再加上棋局已了,這才將眾人驚醒。

韋明遠深籲了一口氣道:“趙大!謝謝你,若不是你這一攪,恐怕我們都要毀在這亭子上了。”

趙大似猶未信地道:“韋爺!這鳥棋子真有這麽厲害,怎麽俺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韋明遠道:“你不懂得棋,所以無法領略到其中之妙,當然不會著迷了。”

趙大這下子明白了,卻又不以為然地道:“懂了就要入迷,那還不如不懂的好。”

雖是笨人笨話,卻含有無限哲理,眾人聽了倒不禁默然無語。

慎修一擡眼,望見杜念遠的臉色一無異狀,微感詫異道:“賢侄女,莫非對那局棋,你已有了解法?”

杜念遠平靜地道:“沒有!我在無意之中擺出那著棋,只覺得它很妙,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破解。”

慎修異道:“那你怎能無動於衷?”

杜念遠淺淺一笑道:“我當時確實是想了一下,後來發現實在想它不通,便幹脆不去理會它了。”

慎修聞言,朝她仔細看了一下,然後嘆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我道家鼻祖李耳,思慮何等周遠,然對此等極其高深之學,亦語焉不詳,是皆於人智有涯之故,窮理而不執迷,是先哲所以不自慮也,賢侄女如此年紀,即能具如此修養,實令我欽佩不已。”

杜念遠淺淺一笑道:“師怕!您太誇獎我了。”慎修搖頭不語,任共棄卻因杜念遠受到慎修如此推重,感動得幾乎流下淚來。

此時上官宙已將懷中的兒子推醒過來,又愛又憐地撫著他的肩頭嘆道:“癡兒,你大自不量力了,燕雀豈堪與鴻鵠比翼,螢燭怎能與星月爭輝,你那點智慧,想跟杜姑娘一較上下,不是自取其辱嗎?”

那少年一言不發,神情癡呆,而目光卻始終凝注杜念遠,滿含熱情。

杜念遠將嘴一撇,背過身去,望都不望他一眼。

少年的神情突又轉為悲淒,他憔悴的容顏,令人非常同情。

眾人望著這情景,都默默的無法啟口。

忽然璇璣亭外,飛也似的撲進一條人影。

上官宙一見來人,立刻恭謹地叫一聲!

“大哥,您回來了!”

那人年歲較上官宙略大,容貌與他相似,只是鼻梁略高,一望而知,他是個性情剛愎之人。

胡子玉又向大家介紹道:“這是天璇先生上官宇!”

上官宇向眾人傲視一周,傲不為禮,卻對上官宙道:“二弟!琦兒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上官宙尚未答話,胡子玉已搶著道:“上官世兄與杜姑娘對奔,杜姑娘擺了一著神棋,世兄苦思入迷,心智焦慮幾竭,幸而發現得早……”

上官宇不信地道:“哪有這等事,琦兒天資超人,舉世無雙,我不相信那女娃會比他更聰明。”

任共棄聞言暴怒道:“放屁!你那寶貝兒子給我女兒撿鞋都不配。”

上官宙卻正色地道:“大哥!是真的!那著棋不但難倒了琦兒,連我也入了迷。”

上官字用眼瞄了杜念遠一眼,然後對任共奔厲聲道:“下棋的事不論,你方才對我那樣說話,應該割舌示微。”

任共棄暴怒而出,也是大聲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我好言相向?”

上官宇陰陰地笑了一下,舉手突擊,任共棄倉猝回格,卻被撞退了四五步。

上官宇傲然狂笑道:“我只道你有多大能耐,敢對我如此無禮,原來連我六成功力都擋不了,牛鼻子,今天你死定了。”

任共棄先制於胡子玉,現在又在上官宇的掌下吃了虧,不由將他原有的兇殘暴戾之性,完全激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