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韋光大驚失色,趕上去扶撚花上人的身子,將他慢慢地放到地上,伸手一探他的脈息,竟已十分衰微,他知道是過分虛脫的關系,趕緊又伸手指在他的精促穴上點了一下,撚花上人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皮輕輕張開,那精光的眸子,已經是遊散無力,甚至於連鼻息也低弱了。

韋光眼見一代高僧,落得如此下場,不禁心中一酸,哽咽地叫道:“大師……”

撚花上人無力地點點頭道:“你來了!很好!很好!”

他的語氣仍是十分平定,韋光卻不禁淚珠奪眶道:“大師,您到底怎麽樣了?”

撚花上人苦笑一下道:“老僧明知所參非正果,野狐難成禪,卻偏偏不肯回頭,妄圖以人力勝天,遭此魔劫數使然耳……”

韋光又一次聽到劫數二字,感到特別刺耳,拭淚大聲吼叫道:“什麽叫做劫數?我不明白,也不相信……”

撚花上人輕嘆一聲道:“看了老衲的遭遇,你應該相信了!”

韋光還待有所辯,撚花上人以目光阻住他道:“老衲為時已然無多,不能再跟你談道理了,你在這個時候趕到此地,也是一段緣數,剛好能聽我作一番交代!”

他的語音越來越低,韋光不敢耽擱,趕緊道:“大師有何吩咐?”

撚花上人沉思片刻,才輕輕地道:“你看見一了時,告訴她,她似若想避脫煩惱,吾道不足為憑靠,最好還是找個正式的尼庵,削發出家,把武功整個都丟掉……”

韋光含淚點頭道:“弟子一定遵命轉告,大師還有什麽吩咐?”

撚花上人又想了一下才道:“沒有了,你等一下把我火化了吧!這具齲齪的皮囊,只有一把火才能燒得幹凈,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

韋光見他的脈息更形微弱,連忙在他精促穴上又點了一下,同時將自己的內力,緩緩地渡行過去,撚花上人的精神才好了一點,朝他搖頭道:“你別延長我的痛苦了,虛暑寒度百余年,我已經比常人多了一倍的痛苦。”

韋光淚眼婆娑地道:“大師生機未絕,何作此言……”

撚花上人苦笑一下道:“你真傻!我這樣子還活得下去嗎?唉!那魔女……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孽,都是劫數!只是我以垂老之年,猶遭此劫,天心似乎太狠了,尤其是讓你目睹我的醜行,實在令我難堪!”

韋光連忙道:“剛才弟子也在殿中,大師並無失德之處。”

撚花上人閉目口中輕輕念著袁紫所說的那個故事中的兩句詩。

“千載一點慧根水,流人紅蓮兩片中……其實淫之為物,與生俱來,男女相悅,如水之低流,乃自然之趨勢,我卻故意違背自然去壓制它,結果山澗堵洪,養成它的洶勇,終致一發而不可收拾……”

韋光趕忙又道:“大師並未如那故事中的僧人一般,失去定持呀……”

撚花上人輕嘆道:“我比他還嚴重,他不過是觸犯色戒,壞了道身,我卻是犯了意淫,連道心都毀了,好了!這是我在塵世最後的一句話了……”

韋光還想問他幾句話,撚花上人已寂然不答,脈息整個停止了,韋光只得將他抱起來,移到後面的梅林之中,跟他自雕的那座撚花石像放在一起,再找了許多幹柴,架在四周,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他才恭敬地拜了幾拜,接著兩掌一搓,常心湧起一陣熾熱,朝枯柴上輕輕地揮了過去。

熊熊的烈火,劈劈啪啪的聲響,裊裊的青煙……

這是韋光親手火化的第二個人,不久以前,他曾火焚了小紅的屍體,前後相隔並沒多久,卻有著更多的感慨。

小紅死於自殺,為拯救他而自殺,

撚花上人卻死於袁紫的魔舞,也可以說是死於他本身的道心不堅,因為佛祖釋迦曾受過同樣考驗。這二人之死似乎都不能怪別人。

然而他覺得這些都應該由一個人負責,那人毫無疑問的是秦無極。

因此他將滿腔的感慨都化作對秦無極的憤怒了。

世外三老已去其二,剩下的天龍子,他雖然知道地方,卻不準備前去了,因為算算時間,他們與秦無極的約期已經快到了。

再者,他找到一人,送送一人的終,假如一切都歸於劫數的話,他甚至要懷疑自己在這些劫數中,是否也有著一部分責任。

因此幾經考慮之後,他幹脆哪兒也不想去,一心留在這兒靜靜地用功了。

震撼著人心的約期終於到了,武林代代有劫運,正義與邪惡從未停止過爭鬥,雖然到了最後總是正義獲得了勝利,可是邪惡似乎也從來沒有被徹底消滅過。

尤其是這一次,正邪的分野壁壘分明,卻沒有人存著一絲樂觀的心理。

看起來正義的勢力似乎很龐大,太陽神韋明遠與他兩個兒子成了主力,另外還有他的祖師天龍子,更有著天下無數正直的高手為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