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山上宮〔下〕(第3/4頁)

“朱崖?那個你們中原人的武林聖地嗎?”李章目昂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那裏叫做武陵山莊,我也知道你們的大司馬。但是朱崖之上的只是一個老人,而我們的王正在盛年。金,這還用比較嗎?”

金月遊盯著李章目的眼睛,直言道:“中原沒有一統的宗教,中原人更沒有從心底敬畏的法則,這裏看似沒有挑戰,但是挑戰無處不在,在中原獲得認同,遠比你們北漠困難得多。天下第一的名號掛在朱崖已經四十余年了,至今無人敢去褻瀆。朱崖的地位追遠溯古,不曾有過,乃是傳奇,傳奇是不會老的。尊敬的啟輝第一,你若這樣想問題,會錯得離譜。”

李章目不以為然,平淡的道:“敬畏這個東西是需要看見的。朱崖的老人近十年都做了什麽?我沒有看見。沒有一道光是永恒的,沒有一條河是長流的,你們的大司馬的確是個傳奇,或許他真的舉世無雙過,但那都是曾經。我很喜歡‘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句話。現今,令我們北漠人心存敬畏的不是那一股腐朽的老人味,我們佩服的是無雙門的李無憂,是鎮北將軍苗望北,是水路風煙的蘇塵侯,金,你也是讓我尊敬的。”

金月遊踱了幾步,重新拾起茶杯,笑道:“啟輝第一,我算是領教了你的固執。金某和你提及的三個人相比,算不了什麽。李無憂一人斬殺三大啟輝,苗望北挑盡左賢王帳下諸將,蘇塵侯經略域外,他們都做過轟動北漠的大事,金某不過是個寂寂無聞的匠人而已,受不得你的尊敬。金某心中有個疑惑,不知該問不該問?”

李章目道:“何事?”

金月遊貌似隨意的道:“作為啟輝第一的你,就不想親身會一會李無憂?”

李章目眼裏閃過一道冷厲寒芒,但卻大有深意的道:“依眼下情況發展,還有這個必要嗎?”

金月遊撫髯笑道:“李章目,我應該敬佩你才對。”

李章目亦露出笑容,道:“彼此,彼此,高手難求,若不是相互合作,我一定會忍不住和你切磋切磋。”

“合作?”金月遊品了一口微涼的清茶,然後擱下茶杯,從布裹中抓起錦瑟傘,仔細的端詳著鱗傷的傘體,道:“你是這麽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

李章目反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合作的關系可是遠比友誼來得牢固。你絕對不會後悔我們的會面,李章目以命運與主宰之神的名義起誓。”

金月遊輕輕撐開黑傘,良久,破舊傘下的男人終於淡淡道:“金某無神可以許願,但是啟輝第一,你會見到金家的誠意。”

潮濕與陰暗之中孕育著黴爛的惡臭,接近死亡的味道籠罩著整座地牢。斷續的呻吟與突然的咒罵像是勒住腦門的緊箍圈,侵蝕著新入囚徒們的意志,想在死牢中安然入睡需要一顆絕望的心靈。一個沉默的少年坐在牢房的角落,雙腳雙手均拷著沉重的鎖鏈。這間單獨囚禁少年的牢室位於死牢二層的底部,與其他牢室一樣,此間燈光昏冥,蟲鼠一窩,蚊蟲亂飛,讓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少年睜著眼睛,仰頭望著,他的眼瞳沒有焦距,不知是在回憶著什麽,嘴角偶爾泛出一絲微笑。

少年的對面亦是個不多見的單間囚室。

那裏囚著一個體格粗大,面容汙臟的男子,這名囚徒正兇暴的搖動柵欄,一臉猥褻的沖著少年邪笑著。男子襤褸碎裂的衣裳已經遮不住醜陋脹惡的下體,他的語言更是粗鄙,“嘿,小子,帶著剛洗幹凈的屁股進來的吧,快給老子翹過來,老子真想好好疼疼你這個小白臉啊,哈哈哈。”

男子涎著嘴叫囂著,少年則如聾了一般,毫無反應,該男子卻仍起勁的口噴白沫,穢語不斷。

平朔城死牢分為上下兩層,獄卒無事很少會下到這二層的最深處。關在二層的囚犯,不是即日處斬毫無轉機的定性死徒,就是擠不出油水,身心糜爛連做人肉包都不夠格的無賴渣滓。

沉默少年即是兵之祖金家的苦寒公子金寒窗。金寒窗被關在死牢底層已有三日。監牢鐵柵欄邊擱著一只破木碗,木碗裏盛著一點米湯水。死牢難算時分,唯有米湯準確記載著時間。三天之前的米湯水已經發出了難聞的餿味,因為金寒窗沒有食用,獄卒也就沒給他更換乃至添加過。

對面的漢子賣力的用下體摩擦著柵欄,低吼著不堪的言語。這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喚道:“小哥,小哥,你的粥,呃,你的粥如果不喝,那能不能給我啊?”

金寒窗聞言,身軀輕輕一掙,似是從回憶中解脫出來。他偏首看著斜對過監室裏的老人,點了點頭,然後找尋許久,也不知道老人說的粥在哪裏,面上露出迷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