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回 梟雄授首(第3/3頁)

言罷他倒轉鋼鞭,向著自己的腦門上重重一磕,頓時砸得腦漿迸裂,白白的腦花子和鮮血混在一起,就象加了辣椒紅油的豆腐花一樣,噴湧而出,而這位一代海盜王的屍體,卻仍然保持著死時的姿式,居然站立不倒。

汪直這才意識到這陳思盼要的不是拼死一擊,而是自行了斷,免得落入敵手再受盡侮辱,心中不免一陣慘然,在海上他也與陳思盼爭鬥多年,雖然這些年自己占了上風,但陳思盼卻從沒有向自己服過軟,也算是一方梟雄,這次自已把陳思盼消滅,今後海上的賊寇就只剩自己一家,想到他最後說的那番話,一種兔死狐悲的可怕淒涼,頓時象一片烏雲也似地浮上了汪直的心頭。

毛海峰提著金剛巨杵,罵罵咧咧地走了上來,看起來他也是想把陳思盼打成一堆肉泥,以泄心頭之恨,汪直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沉聲道:“海峰,住手!”

毛海峰的雙目盡赤,聲音中都帶了哭腔:“義父,這狗賊毀我雙嶼島,殺了我們那麽多兄弟,就是今天這海戰,又傷我們上萬兄弟的性命,不把他碎屍萬段,又怎麽能出心中這口惡氣?!”

汪直搖了搖頭:“算了,人死如燈滅,一切恩恩怨怨,死了也就罷了吧。”他現在的心裏卻是無盡的空虛和孤獨,獨霸七海的成就沒有給他任何預料之中的興奮,卻讓他心頭的陰影越來越重,是啊,這回自己跟陳思盼可謂兩敗俱傷,陳思盼的數萬手下今天全軍覆沒,沒死的也都給官軍俘虜,而他的藏寶更是隨著陳思盼的死成了永遠的秘密,自己雖然消滅陳思盼,可沒有撈到任何實質好處。

反觀自己,多年經營的雙嶼島老巢毀於一旦,積年藏寶更是這會兒給西班牙人和島津氏分了個幹凈,幾萬忠心的部下死於此役,又需要一大筆錢來撫恤死者,而這次和島津氏,西班牙人徹底翻了臉,以後又多了兩個勁敵,看起來除了接受胡宗憲的條件,全盤招安外,沒有任何別的出路,也不知道嚴世藩日後還會玩出多少花樣來付自己呢。

汪直越想越寒心,頓覺多年苦心經營,王圖霸業,到頭來卻是萬念俱灰,陳思盼死了,一了百了,而自己還要強撐著維持數萬兄弟們今後的生計,想到這裏,他居然有些嫉妒起陳思盼可以如此瀟灑地解脫了。

天狼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他對陳思盼還多少有那麽幾分敬意,此人雖然打家劫舍,殘殺軍民,攻擊商船,無惡不做,但死的時候也算是堂堂正正,是條漢子,比起那蕭顯來說,更具英雄氣概,而他最後說的那段話,也在他心中產生了共鳴,天狼是清楚胡宗憲對汪直的真正態度的,現在汪直的實力損失慘重,又和日本人跟西班牙人同時翻臉,以後只有走招安這條路了,而他的結局,注定會是個悲劇。

不過天狼很快恢復了平常的神色,對盧鏜說道:“盧將軍,巨寇陳思盼和蕭顯等人已經伏誅,你們福建沿海當可高枕無憂了,把這幾個賊人的首級取下,懸首泉州港外,也是大功一件。”

盧鏜哈哈一笑,一揮手,身邊的幾個親兵拔刀上前,把陳思盼的腦袋,還有蕭顯的腦袋一並砍下,用鹽抹了,收入囊中,至於那倒黴的李光頭,腦袋早給毛海峰打得飛到了海裏,無從得證,也只能就此作罷了。

汪直和徐海,毛海峰三人站在一邊,人群中他們還活著的手下也都紛紛圍了過來,上船時的一百余人,這會兒還站著的不到二十,多數也是渾身是傷,這些劫後余生的漢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與激動,一個個抱頭痛哭,就連汪直,也是老淚縱橫,站在原地,如泥雕木塑造一般,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

天狼走上了前面,對著汪直說道:“汪船主,恭喜你大仇得報,而我們約定的事情,還請放在心上。”

汪直回過了神,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天狼大人,這回你對我們可是救命之恩,汪某在此謝過你的大恩大德,至於招安之事,請你回去跟胡總督說,我汪直答應了,下個月初三,我會率領全部手下,前往寧波港,接受胡總督的招安。”

此話一出,徐海和毛海峰都臉色一變,連那些還在痛哭的手下們也全都吃驚地擡起了頭,毛海峰性子最急,連忙道:“義父,你沒開玩笑吧。”

徐海也正色道:“老大,這次損失如此慘重,收拾殘局,重建雙嶼島才是首要之事,現在就去招安,是不是有點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