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回 又見黑袍

風浪漸漸地平靜下來,楚天舒和李滄行二人恢復了最開始在船上時的姿勢,一前一後,相對無言,小船緩緩地在這一片狂風大浪中行進,最後穩穩地靠在了岸邊,楚天舒二話不說,身形一動,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岸邊的樹林裏。

李滄行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十裏外那一片象霧象雨,煙鎖霧繞的橫嶼島,眼中的精光閃爍,手中的雙槳一放,向著五裏之外的寧德縣城發力奔去。

縣城的大門早已經洞開,原本應該在城門口巡視盤察路人的軍士們也早已經跑得一個不見,對面十裏就是橫嶼島,此地的百姓早已經條件反射式地養成了避難的習慣,一旦發現對面的橫嶼島上的倭寇開始大規模集結,便會集體逃離這寧德縣城,這回台州之戰時,毛海峰帶著幾千人北上,寧德的父老鄉親們還都彈冠相慶,可沒想到不到一個月,毛海峰就帶著更多的人回來了,於是本地的百姓們被迫再一次逃離,不大的縣城裏,現在已經是城門洞開,空無一人了。

李滄行緩步走在空空蕩蕩的大道上,青石板的大街,踩在腳下有一番異樣的感覺,那一塊塊的石頭,仿佛都能滲出絲絲的血淚,控訴著倭寇的兇殘,以及百姓們對於倭寇之亂無能為力的悲哀。

李滄行的腳步停了下來,在他身側的一處小酒館,大門敞開著,這和城中家家戶戶門戶緊閉上鎖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而這酒館之中,陰暗的角落裏,坐著一個戴著黑色鬥蓬的人,光線幽暗,看不清他的臉面。

李滄行的臉色一如平常般地寧靜,他大踏步地走進了這小酒館中,呼嘯的北風吹得酒館門前的那面“酒”字大旗東搖西晃,透過兩個城門肆虐於城中的大風卷起滿街的落葉,飄得滿天都是,可奇怪的是,這個小酒館中卻是沒有一片枯葉進入。

酒館門口的空氣,隨著李滄行的緩步而入,就象被異物進入的水面一般,蕩起了絲絲的漣漪,而這道無形的氣墻,才是把街上的一切隔絕於外的原因,李滄行的周身漸漸地騰起了一層紅色的真氣,淡淡的,卻又恰到好處地把這股子如墻的氣勁擋在身外三寸之處。

李滄行走到了那個黑衣鬥蓬客的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下,那人擡起了頭,一張沒有任何生氣的青銅面具展現在李滄行的面前,配合著他的那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與眉毛,可不正是久違了的黑袍?

李滄行拿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飲而盡,烈酒入喉,腹中似火燒一般,李滄行哈哈一笑,抹了抹嘴唇上殘存的酒滴:“好酒,想不到在這寧德縣城中,竟然也可以喝到七月火。”

黑袍冷冷地說道:“你就不怕我在這酒裏下毒?”

李滄行搖了搖頭:“你沒這必要,如果你想殺我,趁著我現在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帶著你的眾多手下圍攻我就是,用不著費這麽大勁。”

黑袍看著李滄行渾身上下濕透的衣服,眉頭一皺:“你是從橫嶼遊回來的?怎麽濕成這樣!”

李滄行微微一笑:“今天你可是我見到的第二個戴著青銅面具的家夥了,我這一身濕淋淋,也是拜前一個青銅面具的家夥所賜。”

黑袍冷笑道:“原來是楚天舒,看來你跟他談得不是很順利啊。”

李滄行的眼中冷厲的寒芒一閃:“你又是怎麽會知道我易容改扮,來了這橫嶼島?”

黑袍平靜地說道:“現在台州城外的那個天狼,根本就是個西貝貨,他能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我黑袍,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應該是找那個東洋人假扮的你吧。”

李滄行點了點頭:“所以你就尾隨來了橫嶼?你就這麽確定我會在這裏嗎?”

黑袍笑道:“李滄行,你我這麽熟,就不用說這種話了,這回你在台州做得不錯,但倭寇只消滅了一半,上泉信之完蛋了,毛海峰還在,如果你不徹底消滅毛海峰,又怎麽會甘心呢,所以你留下柳生雄霸假扮你,你本人一定就會來這裏,我就正好在這寧德縣城中恭候大駕了。”

李滄行咬了咬牙:“可你又怎麽能肯定我一定會走這寧德縣城?我可以從海上來回。”

黑袍一動不動地緊緊盯著李滄行:“你不會走海路回去的,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混進的橫嶼島,但你顯然不可能以同樣的方式逃出,這寧德是從橫嶼回浙江的必經之路,所以我就在這裏等著你。今天正好全城的百姓出逃,也省得我再費勁去城門口看你了。”

李滄行又給自己斟了一碗酒,一口下肚,體內的酒氣如烈火一般燃燒著他的小腹丹田,而這股子熱氣隨著他全身流轉的天狼真氣,從每個毛孔裏逸出,把身上濕淋淋的衣服漸漸地烘幹,看起來他的渾身都絲絲地冒著熱氣,而原本緊緊地貼在身上的濕衣服上的大塊水漬,卻是在迅速地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