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小五義血戰少華山 盲老者談笑戲群寇

震八方雷英和大頭鬼房書安雙雙被擒,結果挺好的計劃全都落空。馮魁章一聲令下,要把他們亂刃分屍。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突然有人大吼一聲:“呔!爾等休得下手,某家來也。”這一嗓子劃破夜空,借著水面傳出很遠。在場的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甩頭觀瞧,就見水面上一只船,比箭還快已經靠了岸,從船上跳下五個人來,方才喊得就是頭一個小夥子。這小夥子平頂身高七尺掛零,五短的身材,頭上戴著古銅色抽口六棱硬壯巾,鬢插英雄球;身穿箭袖,腰紮大帶,英雄氅斜背在肩上,手裏提著一把明晃晃、冷森森的龜靈七星寶刀;圓臉龐,濃眉大眼,鼓鼻梁大嘴巴,長得頗有男子漢的氣概。這是誰呀?正是小五義的五爺,小俠艾虎。在艾虎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個頭比艾虎高著一拳,長得面似銀盆,雙肩抱攏,細腰奓背,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肋佩寶劍,手拿單刀,這就是小五義裏磕頭的大爺,玉面專諸白雲生。在他身後還跟著個漂亮小夥,粉紅的面皮,彎彎的兩道細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鼻似懸膽,方海口;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服,勒十字絆,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手中拎著厚背尖翅雁翎刀,他就是小五義的四爺粉子都盧珍,鉆天鼠盧方的兒子。在他後面是個大個子,平頂身高一丈掛零,寬寬的肩膀,粗粗的胳膊,這張臉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大刷子眉,杠鈴眼,獅子鼻,火盆嘴,壓耳的毫毛擰著勁往上長著,牛心發髻,竹簪別頂,手中擒著一條鑌鐵大棍,這位就是小五義的二爺霹靂鬼韓天錦。後面還跟著一個人,這人穿的衣服十分破舊,腰裏系著絲帶,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光腳丫穿著一雙多耳麻鞋;往頭上一看,黑天還戴著馬蓮坡大草帽,這草帽最少也有三十年,上面的螺圈都要掉下來了,一根飄帶勒在下頦上;往臉上一瞧,黃蠟的臉膛兒,滿眼眵目糊,一部紮蓬頜的胡須,眼睛光有白眼珠、沒有黑眼仁,手裏拿著根明杖和鐋鑼,身後背著個大兜子。這五位登陸不要緊,馮魁章是大吃一驚,心說:我這少華山,銅墻鐵壁,後面江汊子密布崗哨,這是什麽人闖到我的心腹重地?

這哥幾個從哪兒來的,那失明的盲人又是誰?前文講過,八寶疊雲峰一破,雙方展開一場混戰,王順就打算乘機逃走,被房書安發現了。房書安怕打不過他,所以他連喊帶叫,這一下艾五爺聽見了,趕緊找著白雲生、盧珍、韓天錦,幾個人撲到後院打算接應房書安。這時老房攆王順到了後山,艾虎他們就在後面追,結果出了疊雲峰,斷線了,怎麽找也沒找到房書安,一是天黑,二是道路生疏,上哪兒找去?艾虎有心返回疊雲峰,又怕房書安有個長短,小哥兒四個一商議,就在後頭摸索前進,好不容易摸到蔣家坨。

這時天也亮了,哥兒幾個在道旁休息休息,分析房書安可能上哪兒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韓天錦拄著大棍站起來說:“我說等會兒再合計,我這腸肚直幹仗,先吃飽肚子再說吧。”那三個人一聽有道理,打了一晚上,水米沒沾唇,先吃點東西再說,他們就進了蔣家坨,也走到那個叫三仙居的飯館。此時,飯館剛收拾完,把桌椅板凳都扶起來,打碎的家夥收拾出去,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這四個人不知道發生的事情,靠窗戶找了張桌,四個人坐下,點了八個菜又要了主食。他們悶著頭正在這兒吃著,外面鐋鑼一響,來了個失目先生,大概聞著這兒有香味兒,盲人就湊了過來。他在艾虎背後聞了聞,摸索了半天把筷子摸到手,不容分說上去戳了塊肉,往嘴裏一塞就吃下去了,然後他伸出炭條般的手,在桌上一劃拉,就把那醬雞給拿住,扭下個大腿又吃了。他這種特殊的舉動,把這四個氣得就別提了,艾虎“啪”把筷子一摔,回頭一看是個瞎子,說:“噯?

我說你什麽人哪,打聽價錢了嗎你就吃?看你那手有多臟,怎麽到我們盤子裏劃拉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連要飯的都這麽野蠻!掌櫃的,把他轟出去,要不看他是盲人,今天非揍他不可!”韓天錦瞪了瞪眼,嘴裏頭還塞著不少飯,噎得他沒說出話來。白雲生和盧珍性情都很溫順、和善,所以他們倆只是不高興沒說別的。掌櫃的和夥計都跑過來一看,說:“唉呀,怎麽又是你?方才打仗那會兒,我們就知道有你。你搶人家那個主的飯吃,好懸沒幹起來,後來你們怎麽研究的不清楚,那主挺大方把你讓進雅座,還要了一桌酒席,你不是吃飽了嗎?怎麽一轉眼又回來了?快走吧!”往外就推那盲人。盲人嘿嘿一笑說:“掌櫃的、夥計,你們別這麽橫啊,七十不打,八十不罵,你看我這把年紀,何苦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人餓了就得吃東西,我天生肚子大,你管得著嗎?”“你還有理啦,吃東西自己花錢買,憑什麽拿人家的呢。”“拿誰的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這叫不分彼此,別看我吃了他點東西,能白吃嗎?他們要用我的時候怎麽辦呢?”艾虎一聽,這位說話可真有意思,氣得飯也不吃了,一個胳膊挎著椅子靠,把臉轉回來說:“掌櫃的,你們先走吧,把他留下來我對付他。老先生,剛才你說什麽,我們還有求助你的地方?”“那可不,人就靠人活著,你可別說不求我,我還能辦大事呢。”“那你說說,你能辦什麽大事?”“哼,我能辦的事,就是你們心裏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