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戎馬逸 第五章 舍生策馬論兵地(第2/4頁)

他年少的手臂堅強而又溫暖,韓鍔的神思卻正高翔於八表之外。在他的意識裏,總不知不覺地要把自己代入一個“超我”,那是他一個男人的自許與自期。所以無論什麽事,無論什麽責任,放在他身上,總覺得要比一般人來得要重上幾倍。可小計說得不錯,自己只是一個人。韓鍔微微笑了一下,在自己的深心裏,在別人近來對他的仰視中——原來他早已不把自己僅僅當成一個“人”了。一個男人的心,原來是如此虛榮而狂妄呀!

他自譏地微微一笑,感受到小計臂膀間的那一股堅定,心中不由升起一種感動。是他,是這個小兄弟,總還是堅定地告訴他:你只是一個人,無論多麽努力,多麽自強,多麽渴圖完滿,但……你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他反手攬住小計——所以,小計的心中,自己這個鍔哥才永遠是‘不敗’的吧?因為,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試圖在平凡中的掙紮與努力,也懂得自己的不甘,理解自己的虛妄。這一種理解,深深鍥入他的心底,讓他只覺身邊還有小計,真好。

他的心中警覺忽起,一手攬著余小計的頸,另一手卻已撥劍,他有好多日子已沒有再次撥劍了。他的劍才出,余小計就已一驚,然後才聽到三尺外長草掩藏下湧出的一股刀風!

那一把刀好長,走碼長過五尺,那一刀卷出之際只見空中蓬蓬一綠。數尺長的長草在風中飄蕩飛舞,亂舞的長風狂草中,是那一暴的刀光。

這一刀來得好直接,韓鍔身子一旋,長庚迎敵,已把那一把刀封住,身子同時也把小計擋在了後面。但他並不收手,長劍一振,連人帶劍,抱著小計,已向那人撲去。余小計見韓鍔攬著自己並不松手,就已驚覺——來人必是高手,否則鍔哥不會不放開自己,他一定擔心放開自己後自己會有危險!身邊就是一片沼澤,那人一刀失手後,就已又隱身於沼澤中的長草之間。韓鍔收劍凝立,似也判斷不定那人處身的方位。

余小計不自覺地就已閉住呼吸,他不敢輕擾鍔哥的聽力。他雙手緊緊環住韓鍔的腰,只覺韓鍔的站姿硬如鐵石,可他手裏的劍尖卻在輕顫,一點一點漾出波幻的輕顫。然後,刀風忽至,又是一片草卷風湧。韓鍔吐氣開聲,長庚劍在空中蒼白的光華一耀,然後,一切又歸入岑寂,只是鍔哥的衣下已有冷汗浸透。

那刀風第三次沛然而起,韓鍔騰身而起,重落於地後,余小計忽覺自己手指上濕漉漉的,空氣中也有一點粘腥的味道升起。鍔哥受傷了?但他不敢一動,也不敢去查看鍔哥的傷口,只能擡起臉,卻看到韓鍔的面色一片冷厲,時間一刻間似乎靜止了。——鍔哥的傷象不輕,因為那血一直在流。韓鍔突然一聲長喝,人帶著小計已在空中卷起,向右首方向的長草間一撲而去。他劍勢有如白虹貫日,那長庚劍無可阻厄的光華如劈雷般一劈就劈入了那片綠草裏。然後,傳來兩聲悶哼。韓鍔落身在那片豐草邊上,凝立不動,對面的草叢也靜得一動不動,似乎風在一時都愕得停息了。過了好一刻,又似乎僅只一瞬,余小計還未及發覺任何先兆,只見空中暴起了一片刀風劍氣,那刀劍接擊之聲一瞬間似乎響起了數十下。韓鍔落地時,余小計就見那邊的草叢破浪似的被什麽人蕩起了一道綠痕,向遠處遠遠逸去。可那片深碧上,卻有什麽酒落。——那是一長串鮮血。

韓鍔這時才放松了小計。余小計一脫身,馬上轉到他背後看他肩胛上的傷口。他也算久歷戰陣了,見那傷口已深入到骨,馬上從身上扯落了一條布條擡起韓鍔的一條臂膀就裹紮。口裏道:“來的只是一個人?他走了?”

他驚異的是對方雖是突襲,來人僅只一人,卻還能讓鍔哥負傷。

韓鍔點點頭。他望向那人去向,靜靜道:“他傷得可能比我重,便這人是個好手。我擔心他有接應,所以不追。”

余小計知道他其實是擔心自己,怕自己受傷。遠遠忽有一匹馬跑來,馬上人是連城騎服色,只見他還未奔到近前,就已下馬高聲秉道:“韓宣撫,有緊急探報,高將軍請韓宣撫回營。”

“咯丹三殺?”

高勇沉著臉,沒有吭聲。庫贊卻在旁邊點頭道:“不錯,是咯丹三殺。咯丹在羌戎話中是‘王佐’的意思,他們是烏畢汗手下的最厲害的殺手。據我的消息來報,烏畢汗已派出這咯丹三殺前來刺殺韓宣撫使。”

——如果不是這條消息太過重要,庫贊也不會親身趕來。韓鍔微微地一皺眉:“那看來,剛才碰到的正是他們。這麽說,我們算已碰過面了。”

高勇與庫贊看向韓鍔身上裹紮的繃帶,心裏已明白。他二人心裏同時緊了緊:他們都是刀前馬上精於技擊的好手,心裏也清楚韓鍔的身手。可來人居然能讓他負傷,可見端的不能小視了。庫贊沉吟道:“韓宣撫使碰到的一共是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