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暗藏虎狼師

陳風崇這一番話,卻不完全是為回答惠博文的疑慮。中間許多,既是他這些年的親身體會,也有許多想對孫向景說的道理。只是孫向景上有師父庇佑,下有徐方旭貼身照顧,這等話語卻是不合適由他說出。他這些日子與惠博文相處,也當他是自家弟弟一般,自然有許多掏心窩子的話語交代。

惠博文與陳風崇交流一番,雖不曾徹底想明白這事兒,始終是得了開解,又隱約知道了此事的意義,於是也就稍微放下了心中憂慮,全心全意為此事謀劃設計。

陳風崇開解了惠博文,自己卻依舊愁眉不展,愈發憂慮。這日下午,各門派撤離基本完畢,壽州城裏只留了少林和幾個小門派,空相大師終於有了片刻閑暇。陳風崇終於有了機會,請了空相大師前來,與眾人商議一番。

眾人齊聚一處,都是不解陳風崇的作為。原本此刻萬事準備妥當,只待時機一到就能行事,中間雖還有諸多不定之事,但始終不影響大局,想來再沒有什麽可憂心之事。

陳風崇見眾人到齊,也不多說,開門見山便將自己的擔憂說出。

原來他這次去開封府,與那位交談許多,除了為尋找孫向景一事道謝,也聽聞了些許朝堂上的情況。大宋重文輕武,雖太祖趙匡胤是行伍中出身,一手拳術棍法打下江山,後世的皇帝們卻多是文治,對武功一道既不上心,也有些不以為意。真宗趙恒之時,大宋與遼國開戰,最終戰事雖不說失利,終究不是大獲全勝,與遼國定立澶淵之盟,以大宋的歲貢免去了兩國的戰事。

真宗趙恒對此事一直心有不甘,又覺得中原武林高手輩出,宋遼開戰之時卻只有少數門派有弟子投身行伍,大部分武林人士還是獨善其身,並未出力。趙恒對此多少有些嫌隙,又因為戰後大宋國力衰微,一時又憂心國體穩定,於是對中原武林有了別樣的心思。

到如今趙禎在位,中原武林人士也十分低調警惕,盡量避免與朝廷發生沖突。可這天下畢竟是趙家的天下,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練武之人始終生活在大宋境內,始終是朝廷眼裏的一個隱患,多有顧忌。

此次太玄教在壽州行事,要說朝廷對此一無所知,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以趙禎和龐吉為首的北宋朝廷,對如今壽州局勢可謂洞若觀火,盡在掌握之中;就是已經投身太玄教的壽州大小官員,其中也不乏忠心朝廷的仁人義士,左不過是對太玄教虛以逶迤,探些情報消息罷了。太玄教在前朝鬧得一時風雨,如今卻只是一個不入流的邪教,只待朝廷一聲令下,便有百萬禁軍雄師枕戈待旦,頃刻便可將此事化解與無形之中。

只是太玄教行事之初,各大武林門派就莫名其妙得了消息,一時舉動,齊聚壽州城。朝廷對此頗有些看法,也分作了幾派,幾次爭論不休,不知中原武林意欲何為。

當年宋遼之戰,中原武林門派其實都有許多弟子參軍從政,除了少林青城這種出世的修士,就是丐幫的叫花子也有許多洗凈了身子,穿上甲胄為國出征,當今朝堂之上還有不少文武大臣與諸門派淵源不淺。只是此事牽涉太多,一眾門派不說,大宋朝廷也不完全知情,以致如今局面。

如今朝廷不出手,多存了隔岸觀火的心思,要看看中原武林是何打算。此事實在非同小可,稍有偏頗,禁軍面前的太玄教和中原武林都是一樣人等,都是平頭百姓,土雞瓦狗,難逃鐵騎。陳風崇雖不知此事,但得了那位言語提醒,自是十分警惕,這幾日來也多有思量,如今大概得了這樣一個結論。

空相大師聽完陳風崇所說,一時蹙眉在一旁沉思;太和真人則有些憤憤不平,卻總不能現在跳出去跟趙禎說“你手下有不少人是我的徒子徒孫”;徐方旭跟孫向景甚少與朝廷往來,一時只覺得事態有些嚴重,卻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惠博文開口問道:“朝廷和我們不都是要剿滅邪教麽?縱是有些嫌隙,待我們鏟除太玄教之後,誤會也可消除了。”

陳風崇苦笑道:“始終你空有滿腹經綸,經驗和眼界卻還有不足,還是個讀書的呆子。朝廷對武林的忌憚也不是一朝一夕,此番武林圍剿太玄教,卻是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把柄。若是趙禎那小子真動了別樣心思,只待我等先與太玄教戰個兩敗俱傷,他的禁軍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永絕後患。”

惠博文還是不敢相信,直說當今身上仁德出眾,萬不能做出這等過河拆橋,落井下石的勾當。

空相大師開口道:“阿彌陀佛。惠施主說的極是。皇帝以仁治天下,保萬民平安,自是不會趁人之危。只是難保禁軍中會有人‘一時激憤’,‘情急之下’下了命令,卻是不美。如今陳施主所說,卻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