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朝中心機重

陳同光流放還朝,雖然明裏暗裏都有不少朝臣與他同心協力,一應支持援助也是應有盡有,然而龐太師對他卻是一直態度曖昧,雖是赦免其罪,舉薦其駐守西寧,但是西寧圍城之時,龐太師一脈的西北武將俱是落井下石,作壁上觀,毫無援助之意。

如今陳同光與一眾武林人士的關系,正是眾人對他進行攻擊的大好時機。若是太師此刻說上一句對他不利的話,陳同光正是轉瞬就能陷入無邊危局,仕途就此了賬不說,家中妻眷仆從只怕都是要被連累,情況就會與現在大不相同,甚至會比之前流放時還要淒慘許多。

故而這一次龐太師站出來替自己說話,陳同光還是覺得十分詫異,也是想不通太師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一時半會兒覺得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雖然說朝廷上的事情並沒有什麽對錯,一眾朝臣都是看著眼前的利益和長遠的發展行事,也一心都是為了大宋的國祚,不會出現太誇張的事情。但是自從陳同光回來之後,對龐太師一脈的態度卻是一直十分冷淡,雖然對方幾次便顯出善意,陳同光都堅持著沒有妥協。

將他拉回朝中,算是龐太師第一次對他伸手;陳同光回京之後,太師也曾夜訪與他,希望他能夠與自己一脈,共同把持西北一帶的防務,從而增進太師一脈在朝中的勢力;那夜陳同光冷淡拒絕龐太師的提議之後,莫之代又在蘭州城好生設宴接待與他,希望他能夠投入太師門下,依舊被他拒絕。

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陳同光再是一個可以為了朝廷犧牲一切的忠臣,也玩不了自己大兒子慘死異象,小兒子流離二十多年的仇恨。他不是聖賢,或許不知道龐太師一脈到底在做什麽打算,但是只要心中這口氣不散,陳同光就絕對不會跟龐太師有任何形式上的合作。

想到此處,陳同光忽然心中一亮,整個人竟嚇得有些腿軟,卻是想起來太師那夜造訪時所說的,所謂西北防務當歸一體,一眾門人弟子負責防務卻是要跟方便許多。

“原來如此……”陳同光心中暗嘆,卻又有些淒涼,原來太師所想,就是為了徹底掌控西北防務。陳同光要是聽話,太師就助他保住西寧城,莫之代當時自然會派出援軍;而陳同光不順從,龐太師就任由西寧城灰飛煙滅,就算將其舍棄,也不能叫它成了大局之中的一根釘子。

陳同光不住暗嘆太師好算計,一面又是揣摩起了龐太師、彌勒教和西夏人三者之間的關系,一時只覺得渾身惡寒,手心腳心都是有汗漿湧出,卻是想到若如自己考慮,三方勾結,那麽大宋這一次好水川的慘白只怕還有內情,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原來如此……那韓琦和範仲淹,也不是太師一脈的人物啊……”陳同光一時愣神,卻聽見高座之上的趙禎皇帝一時又征求其他人的意見。其實此事已成定數,卻如龐太師所言,自然處處都不再存有什麽爭議。就算一眾朝臣在討論下去,拿不出真憑實據來,一時也是沒有辦法下個結論。眾人無法,自然也就順著龐太師的意思又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既然如此,趙禎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再需要考慮的,直接下旨表彰了陳同光愛民如子,守城有功,將其官職擢升一等,又自賞了他一應金銀等物。

陳同光自是謝恩,這下徹底明白了龐太師的意圖,也是正如太師所說,民心所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算自己真受了武林中人的幫助,皇帝現下也不能責罰自己。然而規矩嚴明,太師在為陳同光說話的同時,也將此事徹底蓋棺論定,趙禎心中那一絲疑惑再也不能消除,自然對陳同光也就會有些芥蒂,今後自不會再入先前那般相信他。

陳同光明白了一切,再也不能多說什麽,知道自己鬥不過龐太師一脈,也不可能再在西北一帶駐守下去,當即順水推舟,向皇帝提出自己年事已高,最近愈發覺得力不從心,再也無法主持西寧防務。西寧乃是重鎮,朝廷應該派遣年輕穩妥的將士前往,即是為了大宋疆土平安,也是為了西寧一城百姓。陳同光直言自己垂老之身,力所不逮,寧願舍棄一切官職官位,退隱歸田。

趙禎聞言也是一愣,他雖然對陳同光有些懷疑,根本上還是對他十分肯定。如今陳同光剛剛立下大功就提出歸隱,一時卻是叫他有些琢磨不透,不住思考是否是自己給陳同光的賞賜太少,叫他不滿。可是轉念一想,趙禎又是自己覺得好像,陳同光要是在意賞賜官職一類,當年就不至於被流放二十載了。

不過既然陳同光主動提出,趙禎自己也是無法。畢竟事實就是陳同光的確年事已高,要說這一次困守月余給他的肉體和精神都帶來了巨大的負擔,也不是解釋不過去。不過作為皇帝,趙禎自然不能就這樣叫陳同光歸隱山林。這一來是趙禎愛才,知道陳同光是個正直忠臣,即是不駐守西寧,在其他地方任職也是極好;二來也正如龐太師所說,民心所向,要是此刻準許陳同光歸隱,只怕民間議論就會眾多,對朝廷也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