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噩耗連番至

一般來說,依靠《易經》以及其衍生的一系列《太玄經》之類的知識占蔔,並不拘於使用什麽東西。畢竟《易經》的根本道理還是術數,進行占蔔之時,只要能取得足夠的“數”,將至轉化為“爻”,隨後排列為“卦”,就能按照卦書得到卦辭,再根據時間、節氣等等變數進行“變爻”,或者直接取陰陽相生的道理進行推演,自然就能知道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種占蔔的手段,對占蔔者自身的要求卻是極高。所占蔔的事情離此人越遙遠,越不沾邊,占蔔越是準確,厲害人物甚至能靠著一卦推演出過去未來種種,就如前朝袁天罡李淳風的《推背圖》一般,十分準確。而要使人物或者事情與占蔔者越近,越親密,則是越不容易得到準確的結果,以至於絕大部分占蔔者只能占蔔自身運勢吉兇,能夠教人避免,卻不能救自己避免。

這等情況,其實就是“銅鏡不能照見自身”的道理。占蔔預測一事,原本就是如銅鏡照物一般,利用術數來將一切種種映照在卦辭之上,隨後推演,得出結果。苯教一眾上師所謂的“觀湖景”之術,其實就是這等原理的使用,只不過中原人是靠著卦書推算,苯教的大德則是憑借機緣巧合照見,其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同。

越是有心,又是牽涉自身,占蔔就越是模糊,越是困難,直至不能算準,甚至可能會因為占蔔結果而導致占蔔者做出逆天之事,反而應在了結果之上。

而長生老人占蔔的厲害之處,其實也就是因為他自身近乎合道,所謂“我以我心代天心”,自身就是大道的一部分。所謂“天道無情”,自然不會“有心”;又是“天道無私”,大道本身與一切眾生卻是無所謂遠近,無所謂親疏的。到了長生老人這等境界,已然是知天命,順天行,就算是算出來自己下一刻就會被水淹死,也要平靜地走入湖中,絕不掙紮半分,卻也不知道是大解脫還是大束縛,大自由還是大不幸。卻是以身合道的壞處,能夠將自己在內的一切眾人都看作芻狗,不以為意,也不會在乎。

正是因為長生老人這等境界,他才這麽多年不願意施展任何形式的占蔔之術,只在機緣巧合之下,不經意之間照見未來些許,就如徐方旭和孫向景兩人第一次登上青城山時,落在長生老人書上的那朵梅花一般,天性自然,沒有絲毫雕琢造作。

而此時此刻,長生老人為了驗證自己之前的推測,也為著徐方旭的性命安危,不得不拿出來六枚古老銅錢,卻是取“錢能通神”之意,利用錢幣流轉之中自然攜帶的一種足以改易天下的無邊偉力,作為一個象征,用以占蔔,卻是能看得更多,算的更準。而長生老人手中這六枚“無文銅貝”,幾乎可以號稱一切錢幣之始,歷史之悠久,涵義之豐富,原不是尋常錢幣所能比擬,卻是近乎“象征”的“法器”一流,不再是把玩的古物。

六枚銅錢一時排下,長生老人仔細看了片刻,又在心中推演許多,口中喃喃自語道:“嗯……巽在亁上,風天小畜,‘月幾望,君子征兇……密雲不雨,自我西郊……’這……彌勒教?那人是誰?月滿有兇……月滿是為‘望輝’……這……”

陳風崇在一旁聽著長生老人自言自語,完全就是一頭霧水,也是知道自己無論是境界還是對天道的理解,都是有著極大的欠缺,這些東西遠遠不是他所能知曉的。加上長生老人占蔔的方法,似乎還是從《易經》出發,與《太玄經》關系不大,更是叫他一時難以理解那些佶屈聱牙的卦辭,一時只覺得聽著就頭疼。要不是實在擔憂徐方旭的安慰,陳風崇幾乎就要直接走出書房,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片刻之後,長生老人擡起頭來,面色嚴肅地說道:“似乎彌勒教從西北而來,朝廷的政策情況一時脫軌而行,有些艱難之處,似有小人蠱惑。看樣子,那武林大會是受了彌勒教的幹涉,只怕朝廷也插手其中,方旭與那彌勒教相遇,有一場劫數,雖是性命無虞,卻也是十分危險……”

陳風崇在一旁聽著,一邊點頭,一邊也是思考著長生老人所說之話。片刻之後,陳風崇有聽見長生老人小聲喃喃道:“這怎麽可能呢?他……”

正當陳風崇豎著耳朵去聽的時候,長生老人一時神情一肅,將那桌上的銅錢再次抄起,一番儀式之後好生放下,仔細觀看,一時驚呼道:“地天交否!以幼弑長,以邪代正……這!‘大往小來’!太和!”

只聽見長生老人一聲驚呼,陳風崇連忙看去,卻見長生老人一時面色漲紅,隨即蒼白,緊接著口角之處就有鮮血滲出,整個人一時搖搖欲墜,頃刻就要倒在地上。陳風崇眼疾手快,一步搶朝前去,一把就將長生老人扶住,也是十分驚慌,不住問道:“師父,怎麽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