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一日兄弟決恩仇(第3/4頁)

這些馬夫如蒙皇恩大赦,紛紛松開繩索,四外逃開。這匹雪白色的西極馬沒有了繩索的牽絆,興奮得高高擡起前蹄,發出一聲清越入雲的金石之聲,整個身體向天空豎成一條直線,仿佛肋生雙翅,轉眼就要展翅高飛。

鄭東霆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抓住套在它身上的繩索,用力一掙,這些雞蛋般粗細的繩索應手而斷。

“東霆,若是繩索盡斷,再要擒住它就難了!”鄭太夫人道。

“真是家門不幸!”鄭東霆轉回身厲聲道,“這種西極馬性子最是剛烈異常,若是一個馬師單槍匹馬將它降伏,也就罷了。但是我們白馬堡這麽多馬師一起動手捉他,早已經激發了它的傲氣,它便是死也不會屈服。好好一匹神馬,就這麽被你們糟蹋了,虧你們還自稱牧馬之術冠絕天下。”

“那現在怎麽辦?”鄭太夫人驚慌地問道。

鄭東霆深深地看了一眼西極白馬那雙渴望著天空的雙眼:“這個白馬堡沒有人配得上它,真正配得上它的,只有烏孫古國萬裏無疆的草原,那裏才是屬於它的地方。”

他擡頭揚聲道:“所有人都讓開,讓它走!”

院子裏的白馬堡眾已經領略過他的威勢,此刻莫敢不從,紛紛讓開去路。

“你走吧。”鄭東霆朝這匹西極白馬揮了揮手。院子裏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西極馬激烈的喘息聲。它擺動修長的四肢,緩緩移動到鄭東霆身邊,用頭頂了頂他的肩膀,似乎在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磨蹭什麽,走啊。”鄭東霆再次揮了揮手。白馬稀溜溜長鳴了一聲,在原地一個優雅的轉身,四蹄一蹬,化為一道白色閃電,一瞬間射進了並州清晨的薄霧之中,轉眼失去了蹤跡,空空蕩蕩的晉水河畔只剩下隱隱約約宛若雷鳴的蹄聲。

重新走回主廳之內,鄭東霆冷冷地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鄭太夫人:“鄭某想要的,你一無所有,東萊的仇,只能靠你自己來報了。”

“東霆!我知道逼死你娘親我罪無可恕,但是,萊兒,萊兒他畢竟是你的親弟弟,我求求你!”鄭太夫人萬般無奈地哭倒在地,似乎最後一線希望也終於離他而去。

看到這位多年的仇家如此淒慘的模樣,鄭東霆郁積在胸中二十年的憤恨此刻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緩緩轉回身,朝著半開的棺木中望去:他這位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一輩子錦衣玉食,頤指氣使的白馬堡前少主靜靜地躺在那裏。他蒼白的臉龐仿佛是半透明的,從他的肌膚上鄭東霆能夠隱約看到他已經僵化的血脈。他的雙眼圓睜,空空洞洞地注視著正上方的天空,充滿了驚恐和不甘,似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麽才惹上這殺身之禍。他的全身上下沒有見到任何傷痕,只有在喉潔上有一點玫瑰色的血印,仿佛一枚美人臉上的朱砂痣。

鄭東霆幾乎完全不認識這位親兄弟。他五歲離家出走,鄭東萊剛剛出世。十五歲藝成回家,東萊十歲,兩兄弟還沒有相處一天,他就被驅逐出了白馬堡。這二十年來,除了道聽途說的鄭東萊言行舉止,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十五歲那一年剛剛回堡,鄭東萊握著手裏的木刀,對他說:“聽說你是我的兄長,我用舊了的木刀,你拿去玩吧。”那個時候,這位白馬堡少主人才僅僅十歲,卻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的君王一樣自滿而驕傲。但是這句話,仍然讓鄭東霆心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血濃於水,親生兄弟,天生的情誼,又豈能輕易抹煞。

“是誰殺了他?”默然良久的鄭東霆此刻突然問道。

“東霆,你願意替萊兒報仇?”鄭太夫人本已經在地上攤成一團,此刻聽到鄭東霆的話,如聞綸音,欣喜若狂,慌忙從地上直起身,啞聲問道。

鄭東霆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標槍一般站在棺木之前靜靜地等待著。

“呃,哦,是,是。”鄭太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道,“是越女宮外閣第一劍客劍淩九霄弓天影。”

“又是他?”鄭東霆的眼中兇光一閃,沉聲問道,“為了什麽?”

“萊兒在白馬堡呆得久了,聽聞洛陽論劍大會不日即將舉行,於是帶了幾個隨從到洛陽遊玩。在洛陽洛賓樓中偶遇弓天影和洛陽豪傑暢談天下劍法。言語中論及夜落星河劍,稱其為越女宮近年來難得一見的好劍法。萊兒聽了覺得奇怪,就對他說:夜落星河劍乃是天山劍法。弓天影拍案而起,擡手一劍刺中了萊兒的咽喉,隨即大笑著揚長而去。我苦命的萊兒在洛賓樓上苦苦掙紮了半個時辰才斷氣。”說到這裏,鄭太夫人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

“就為了這一句話,竟丟了一條性命,弓天影你好狠毒!”鄭東霆聽到這裏已經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拍棺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