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心隨碧草念天山(第3/5頁)

那是一位身著紫衫,頭戴繡花青紗巾的秀麗女子,略顯豐潤的臉頰,嬌俏的下頜,宛如月照長江一般波光變幻的美眸,手裏撐著江南花傘。

“原來是梅掌門……”鄭東霆擡眼看了半晌,終於認出了來者何人,懶洋洋地說道,“七派商量了一年,到底有沒有結果,我鄭某人的一身武功就在這裏,想要就拿走。”

看著他落魄無助的樣子,關中掌門梅清漣眼中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愧疚之色,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道:“鄭兄,我和七派首腦商議良久。本來你和祖兄有突圍解困的大功,不但應該抵過妄動武功的刑法,更有可能和各派達成妥協,讓你能夠自由運用武功。但是頑固派始終堅持十一年前白馬堡之誓無法更改,他們絕對無法容忍牧天侯的弟子能夠隨意施展偷來的功夫。我已經盡力,但是很可惜,你雖然逃過了廢除武功的刑法,但是仍然無法繼續施展武功。”

“這麽說,我鄭東霆仍然是一個一無用處的廢物。”鄭東霆無所謂地仰起頭,張嘴接了一口雨水,漱了漱口,隨即一口吐在地上。

“我還有一個消息給你。也許你會感興趣。”看著他頹廢的樣子,梅清漣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忍不住啞聲道。

“還會有消息讓我感興趣嗎?”鄭東霆抽筋般怪笑了幾聲,“盡管說來聽聽。”

“這一年來,我幾經查探,終於知道了連家為何要讓女兒男裝打扮行走江湖的原因。”梅清漣淡然道。

“這和我有何關系?”鄭東霆沒精打采地問道。

“正是和你有著天大關系。”梅清漣正色道。

“啊?”鄭東霆怪聲問道。

“當年鄭家遠祖和連家遠祖乃是生死之交,連鄭兩家從來都有結為兒女親家的傳統。當初鄭北飛和連紫傑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曾經八拜為交,為兩家的下一代指腹為婚。然而,鄭北飛貪圖逸樂,不求進取,和連紫傑漸漸疏遠,鄭家的後代也不入連紫傑的眼緣。但是指腹為婚之誓不好違背,連紫傑只好想出一個女扮男裝之計,讓連家的女兒行走江湖用男裝掩護,以此來推委當年的婚約。”梅清漣娓娓道來。

“指腹為婚?這麽說……”這則驚天動地的消息令鄭東霆昏昏沉沉的頭腦為之一振。

“現在鄭東萊已死,鄭家剩下的唯一男丁就是鄭兄你了。鄭兄,你和連青顏本有婚姻之約,又情投意合,就算遇上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麽?還請你振作。”梅清漣說到這裏,似乎已經感到自己說得太多,不由得閉上嘴,將手中的江南花傘隨手一擲,插在鄭東霆身邊,轉頭展動身形,一瞬間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梅清漣離去不久,祖悲秋突然從門內跑了出來,胳肢窩裏夾著一枚竹傘遮住頭,雙手捧著一枚熱氣騰騰的粥碗來到鄭東霆身邊:“師兄,你最近這一年大魚大肉吃得太多了,恐對你的腸胃有損,來,喝下我這碗長生粥吧。這是由糯米,梗米,花生,冰糖做的,對於燥傷肺胃、體虛幹咳、心煩、口渴有特效,喝了會舒服很多。剛才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是我不對,師兄你莫要見怪。”

鄭東霆一把接過長生粥,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一幹二凈,將空空如也的粥碗丟還給師弟,精神振作地大聲道:“好,喝過這碗長生粥,我們師兄弟明天就上路去天山!”

“啊!這麽有效?”祖悲秋驚呆了。

清晨的太陽仿佛一尾躁動的紅鯉魚,從一片淡青色的霧靄汪洋中矯健地探出頭來,於淡紅泛金的天際扶搖直上,緩緩將橘紅色宛如琉璃的陽光揮灑在洛陽城東一片高聳的樹林中。在樹林最西面兩棵高聳入雲的椿樹枝頭,有一胖一瘦兩個身影標槍一般立於其上。這兩人正是即將西征天山的鄭東霆,祖悲秋。

鄭東霆一只左腳猶如長在椿樹最高的枝丫之上,腿部彎曲,右腳半空橫陳,置於左腿膝窩之中,被左邊的大腿和小腿夾緊,所有力道下移於腳趾,宛如安然穩坐於凳上。狂風吹過,他腳下的枝丫猶如放風箏般隨風搖擺,但是他的身形輕盈如葉,隨風而動,說不出的揮灑自如。

在他身邊的祖悲秋,兩只腳不要命地夾住另一棵椿樹巍巍聳立的高枝,膝頭別別扭扭地緊緊並在一起,一對胖手死死抓住枝頭最細的一根枝條,渾身繃得仿佛一枚陀螺。晨風掠枝,他的身形隨著枝頭一起擺動,他眼前的世界忽然開始大幅度的搖擺不定,十余丈開外的地面離他忽遠忽近,令他頭昏目眩,渾身僵硬。

“一年了,師弟。”鄭東霆感慨萬分地望著東方天空,“天天在洛陽借酒澆愁,過著大魚大肉,混吃等死的日子,幾乎不記得自己仍是個江湖人,亦不記得上一次站在樹梢看朝陽,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