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火燒雲霞血染江(第2/4頁)

灰衣人身子矯健地一扭,擎槍一側的肩膀,手臂,手肘,手腕,手掌就仿佛一條五節鞭猛地向前掄去,手掌中的紅槍化為一道觸目難及的紅線,破入魔使十郎壯碩的胸膛,從他的身後猙獰地冒出頭來,一飚鮮血奔湧而出,遠遠射了一地。

鮮血灑落在青色的石板地上,飛濺的血花落在不遠處金和尚的臉上。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膛,將濺到臉上的鮮血放到嘴中,狠狠地品嘗著,突然快活地翻了個身,面朝天空,撕心裂肺地大笑了起來。

灰衣人輕輕一抖手,紅槍宛若舞者手中一條隨心而舞的紅袖,從十郎的體內鉆了出來,在持槍者的身前輕輕一掄,淋漓的鮮血順著槍尖上的血槽潑灑而下,在他的面前劃了一個殷紅的圓圈。灰衣人一翻腕,紅槍一擡,被他扛在了肩膀之上,與此同時,十郎的屍體轟然倒地。

衣袖翻飛聲倏然響起,本來在看台上舒適地坐著看比武的魔教十一使同時站起身,甚至連穩坐最高看台的魔教新教主督紅花也忍不住長身而起。

“聖手門徒!”魔使們喃喃地發出了心意復雜的驚嘆。

“好,好槍法,好——槍——法!”

“聖手門徒,名不虛傳!”

“讓魔教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武功!”

“活這麽大,沒見過使槍使得這麽厲害的!”

“真沒白來天書大會這一趟!”

場外的魔頭們此刻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看到如此厲害的槍法,頓時士氣大振,不要命地大聲喝彩,仿佛剛才那絕世一槍就是他們自己使的。

肩頭上扛著的紅槍仿佛擁有了自己的脈搏,在鄭東霆的脖頸上一上一下的起伏著。他仿佛被一團滾滾的烈火燃燒著,渾身的血脈都在肆無忌憚地沸騰。十一年了,距離上一次他能夠使出這一路天轉七煞槍已經有十一年的時光。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滿心熱血,一身俠膽的少年,他能夠使出這剛猛壯烈的槍法,因為對於一個少年人,那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情是很易得的。為了一個紅顏知己,為了一個至交好友,為了一個荒謬到極點的理由,他就可以熱血沸騰,就可以不顧一切,那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時光,也是一段虛幻不真實的時光。那曾經可以任意揮霍的青春,如今只能在夢中才能重新和它相遇。在江湖中打滾了這麽多年,他漸漸失去了當年的銳氣,也淡忘了曾經崇敬的風骨。他迷迷茫茫地存活,戰戰兢兢保衛著自己心底最後一絲良知,任人欺辱,過著紙醉金迷的歲月。他拒絕承認自己還有任何能力使出這路慷慨激昂的破陣槍。

此刻他的心底,除卻對死者的悲憤,對生者的關切,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他發現這麽多年之後,自己還年輕,還有一絲蒸騰如沸的熱血,面對強敵,他仍然能夠昂起頭顱,使出這路天轉七煞槍,他鄭東霆,還能夠這樣活著!

靜寂的看台台階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督紅花踉踉蹌蹌從最高看台上走下數道台階,將自己的距離和鄭東霆稍稍拉近了一些。

“這就是……天侯教你的天轉七煞槍?”督紅花顫聲開口。

“不錯,這是師父親傳的天轉七煞槍。”鄭東霆昂首道。

“人間最完美的槍法……”督紅花仿佛著魔了一般喃喃道,“世間怎會有如此槍法……”突然間,她發了瘋地用力一揮袍袖,“不對,你騙我,你騙我!當初他和我比武,他為什麽沒有用這樣的功夫,為什麽他執意要用空手對抗我的天魔劍?”

“師父怎麽想的,我怎知道,也許他根本不想和你動手。”鄭東霆大聲道。

“胡說!胡說!他恨不得我死!他恨我就像我恨他一樣,不死不休!”督紅花嘶聲道,“我不但殺了他,還要殺盡天下和他一樣的人,我要江湖中的人永遠不得自由!”

“做江湖皇帝?連我師父都不配做,你算個屁!”終於認清了殺死師父的仇人,鄭東霆心中對督紅花的仇恨又加了一成。他昂起頭來,戟指督紅花,憤然道,“這個江湖,只能有規矩,不能有皇帝!”

“哈!”眾魔頭聽到鄭東霆振聾發聵的喝罵,頓時大聲敵愾之感,同時大聲呼吼助威。雖然他們都沒有恢復武功,但是憑著這些人平日叱咤風雲的威勢,一起喝罵之下,連他們身後的鬼奴都嚇得直往後退。

“大師兄——!那賤人果然殺了父親!”鄭東霆的耳中傳來牧忘川悲憤交集的聲音。他微微一愣,一股沉重得仿佛泰山壓頂的酸楚突然湧上鼻稍。這麽多年來,他一直痛恨著自己的師父,恨得他一年前看見師父的屍體,都要沖上去打他幾拳出出氣。在他的印象裏,師父一直是逍遙自在,無憂無慮的。只要興之所至,無往而不利。他永遠不需要有人替他操心,也不需要有人替他擔憂,他的一生無論做過多少損事,永遠都是那麽豐富多彩,哪怕屍橫就地,也要讓人感嘆一聲:活得精彩,早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