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江豫

白懷水環顧了一圈,把雁然府衙看了個遍,嘴裏嘖著雁然果然是水漲船高,這府衙也遠比別處的漂亮。

半晌之後責怪起身邊偏要帶他過來的江大人,他眉梢上挑,漫不經心地說道,“江大人還打算關我幾日啊?這府衙的地界,我一介草民跟這兒湊什麽熱鬧,遣散我算了。”

江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都不看白懷水一眼,“等雁然這事兒了了,隨你去哪兒。”

“我一個人能鬧出什麽亂子來,江大人高看我了。”白懷水用手指腹蹭了蹭自己的臉側,對江豫的答案並不滿意。但瞧著江豫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退了半步問道,“怎麽樣算了事?”

這位江豫,南北鎮撫司千戶大人,為皇上辦事,在京城因為幾宗案子辦得利落而紅極一時。白懷水待在京都,不想聽都被灌了一耳朵。但多數的話皆是酸話,你站得高了,功勞大了,苦勞就被人選擇性忽略了。

江豫得了皇上的寵,順便也被京城裏的達官貴人排擠。

莫不是京城待不下去了?白懷水有幾分玩笑的心思,笑嘻嘻的看著江豫。

“將罪臣全部送到迤嶺算了事,沒幾日了。”

錦衣衛身份特殊,雁然府衙騰了塊好地兒,好吃好喝的供著江豫一行人。皇上身邊的紅人,心裏萬般不願意行動上也是要討好的。

白懷水白吃白喝遠沒有嘴上說得那般不樂意。他往嘴裏又塞了塊精美的糕點,味道很是不錯。

“迤嶺?那地方可就和胡人隔著葦水。胡人這兩年敏感著呢,”白懷水瞥了眼江豫腰間的繡春刀,登時哼了一聲,“你們這簡直是大搖大擺的去挑釁。”

“這我們自然想到了,”江豫頓了一下,“那又有何辦法。”

白懷水用折扇撐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問道,“江大人,可是知道黑馬鏢局?”

“嗯,天下第一鏢局,這兩年風頭正盛。”

“雁然通貿,胡人和雁然的來往密切,為了這個,黑馬鏢局頭些月剛在雁然設了分號。分號氣派啊,雕梁……”

“你的意思是,請黑馬鏢局保這一趟?”江豫放下茶杯打斷了白懷水連篇的廢話。

白懷水被打斷依舊神態自若,毫不費力的又拽出來一句正經話,“那黑馬鏢局賺了不少胡人的錢,混得這麽開,其中怕是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借鏢局走一趟,兩邊都相安無事。”

江豫瞥了白懷水一眼。他在京都時便曉得白懷水有些能耐,不然也不能在京城大張旗鼓的攪合了一攤渾水,然後金蟬脫殼跑到了邊陲的雁然城。

“找一趟雁然的地方官出面和黑馬鏢局談。”

江豫走到門口,回頭瞥了白懷水一眼。白懷水又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正喝著,江豫說道,“怎麽?想到個主意就想著把事兒的都繞過去了?”

江豫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寧府上養了個吃白飯的門客,門客走時還卷了真金白銀無數,你說寧先生若是清楚這事……”

敢情揪著這事兒不放,不愧是南北鎮撫司千戶大人。

“得,”白懷水一撩長袍,起身跟上了江豫,“您是大人您說了算。”

兩人在府衙轉了一圈沒瞧見人,找了個人詢問。

“我家大人記掛著昨兒江大人吩咐的事兒,今兒一大早就趕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江豫應了一聲,偏頭看了一眼白懷水。白懷水正搖著扇子,嘟囔著日頭太大,並沒有在意他們之間的對話。

胡離在府衙對面的茶攤坐了小半日。

長鴻街白日熱鬧非凡,茶攤坐滿了歇腳的人。他坐在正對府衙門口的那張桌子,雖端著茶杯,視線卻時不時的在府衙門口轉一轉。

日頭正足的時候,終於瞧見他要等的人從府衙裏出來。

銀色絲線繡紋樣的飛魚服,胡離一眼就在人群裏認了出來,這是當日他瞧見錦衣衛領頭的那位,瞧著這身打扮,是官高一級沒錯了。

這人不出三十歲,眉頭微蹙,嘴角抿成一絲不苟的一條線,他右手手腕抵在腰間的刀柄上。那人身邊還跟著一人,兩人一前一後,毫無交流。

胡離心裏正盤算著,身後這位是什麽人物,一個錯身,胡離瞧清了臉。

與他同行的那位,胡離剛微瞄了一眼便有些坐不住,那位不就是他前些日離家出走的花孔雀師叔。

花孔雀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剛回了雁然城就招惹上了錦衣衛。

他驀地想起,那日白懷水叫他今後繞著府衙走路才好。

白懷水沖著大太陽眯了眯眼睛,視線掃了掃身側,只是一瞄就看到了他師侄坐在茶攤上正用眼刀刮他。他臉皮厚一點都不疼,偏頭對江豫說了句,“茶攤那兒坐了個背著長刀的年輕人,瞧見沒?”

江豫搞不清白懷水要弄什麽古怪,施舍了一眼過去,繼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