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命案

天色昏黃,再過一會兒天會暗下去。

一行人在天擦黑之際進到官道上的小客棧。這客棧沒名字,只寫了客棧兩字,倒是簡單。

店小二拿了半根蠟燭,點頭哈腰的招待這幫入夜登門的。

“沒想這地兒還能有客棧。”徐誠把大刀往積了灰的木桌上一放,話還沒說完便吸了一大口灰,嗆得咳嗽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店小二見了忙從小廚房拿了碗水,邊往桌上和地上灑邊說,“這客棧到我們掌櫃的手裏,已經不知道經過幾輩人了。這地方偏遠,尋常連個人都沒有,風沙又大,一會兒就積了灰。這地兒條件不好,客官們也多擔待擔待。”

“這灰有半尺厚了吧,敢情晚上我們住在土堆上?”徐誠不滿意道,嫌棄的看著這破客棧,他還沒想過出門走鏢是這種待遇。

店小二有點尷尬但還是陪著笑臉,半哈著腰連聲的給各位大爺道歉。

“樓上房間裏收拾得幹凈,客官可以先看看再說。”半截蠟燭的光亮有限,店小二的臉倒是清楚,瞧旁人的就瞧得不太真切。

胡離聽著門窗的吱呀聲,有些走神,好一會兒聽見江豫說話,飄走的思緒才被扯了回來。

“你家掌櫃的呢?”江豫突然問道。

“我家掌櫃的最近外出有事,要三日之後才回來。”店小二答道。

“客棧今晚全包了。”話音一落,便是從一片黑暗中傳來銀子落在桌上的聲音。

這能定事兒的主兒終於是肯說話了。

店小二一臉笑容,遁著聲尋江豫去了。

眾人也聞聲望了過去。

話音正好在胡離旁邊,胡離微偏過頭就瞧見江豫坐在椅子上,手已經收回,桌上放著一錠銀子。

徐誠本想較勁,但瞧見銀子出手便也不吭聲了。這個江大人他連惹都惹不起。

等事情敲定,官員安排在了客棧三層,各鏢師住在挨近大門的二層。鏢師晚上輪流守夜,雖說如此但也仍是不敢睡的。

這一趟,這些人心裏都有數。跟朝廷掛上鉤,辦好了萬事都好,辦不好就是惹禍上身。

胡離守後半夜。

他和衣躺在榻上,門窗晃動,窗外的樹枝被風刮的扭曲出一個讓人費解的弧度,但客棧裏卻沒有一聲響,仿若無人。

這客棧上下只有一個小二,另一個是廚子,這會兒兩人早就睡了。

月上中天,已至子時,胡離從榻上翻身下來,把長刀復在背上,開門下樓。

胡離一出門剛好和江豫撞上,江豫看了他一眼沖他點點頭。胡離也微微點了下頭,隨即他抱著刀站在了客棧門口。

荒原的夜裏極冷,而且越接近迤嶺的地方越是冷。迤嶺是極寒之地,炎夏也拿那地方沒有辦法,一場雨下來就把熱氣全打得魂飛魄散。

客棧門口守著兩名鏢師,還有巡邏的四名。客棧內各層有兩名鏢師,再加上江豫和他四個手下。

徐誠被分配到了巡邏,他冷得牙齒直打顫。他搓搓手掌,眼睛溜溜轉了一圈,誒呦一聲捂住了肚子,呲牙咧嘴道,“肚子疼。”

和他搭伴的那位一見他如此,皺眉擡擡手,“這邊我盯著。你趕緊回來。”

徐誠點點頭,哈著腰捂著肚子朝外跑。

他跑了十多步,瞧見巡邏的往客棧的另一個拐角處走了。徐誠趁著這個時機,跑到客棧左邊的草棚裏。

徐誠尋了個背風的位置蹲下,使勁兒把兩只手全搓紅了。他啐了一口,小聲罵道,“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四周靜的不像話,方圓二百裏之內再無人煙。

胡離摸了摸腰間的銀子,琢磨著能不能趁著明早動身之前把東西給時叔叔。明日一早,店小二會到三層送早飯,掐好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

遠處傳來兩聲撕心裂肺的犬吠聲。胡離遞給身邊鏢師一個眼色,獨自繞到客棧的側身。

“怎麽樣?”時越拉了一把胡離,迫切的問道。

“你怎麽跟來的,”胡離有些無奈,“你這麽明目張膽的跟過來,被抓到了百口莫辯。”

“師兄你操心太多了。”

“時叔叔他們都沒事。等在迤嶺都安頓好了,再想法子,你急什麽?”

“我再跟一天。”時越抿住了嘴。

時越此時怕是什麽都聽不進去。胡離話罷,擡手拍了拍時越的肩膀,“明日跟遠點,錦衣衛可不是府衙那群飯桶。”

“明白了,師兄。”時越應到,轉身走了。

胡離目送著時越的身影隱入黑暗。

他微微擡頭,往客棧的方向看去。

大門緊閉,紅燈籠微微晃動,一切如常,只是門口站著的鏢師不見了。

而方才漆黑一片的客棧突然點燃了燈火。

出事兒了。

胡離一躍而起便落在了客棧的門口,推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