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亮拿著韋若昭從樹上找到的獸毛,反復看了好半天,卻還是一頭霧水。剛才待李秀一走後,韋若昭在延福坊那棵大樹上一番搜檢,果然如預計的,也找到了和嘉會坊所得的質地完全一致的獸毛。

“這是什麽野獸身上的可真說不上來,我看還是趕緊找個獵戶來問問要緊。”

“城裏哪兒來的獵戶?”韋若昭聽言有點著急,“得去萬年縣山裏找。”

獨孤仲平搖了搖頭,一副不緊不慢的口吻,道:“就算找來獵戶,也不一定認得出,量太少了。”

說話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卻是庾瓚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嘴裏還嘟嘟囔囔的,顯然氣兒不順。

“胖大人,怎麽了?”韋若昭好奇地問。

庾瓚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氣哼哼地道:“最恨辦這路窮鬼的案子,沒油水不說,人還不講理。這王朗和曾大頭兩家人來認屍,居然在我這兒打起來了!”

“兩家打起來了?”韋若昭更加疑惑,“他們又不認識,為什麽要打架?”

“誰說他們不認識啊?”庾瓚搖頭晃腦,“這兩家人原本早就認識!因為什麽芝麻大小的生意,有過過節,一照面就跟鬥雞似的紅了眼,沒說幾句,就動上了手。哼!惹惱了我,把他們都關到牢裏就老實了!”

“我說,你這能撐船的大肚子,就多包容些吧,人家家裏畢竟死了人了。”獨孤仲平道,“現在人在哪兒?”

“讓韓襄拉到廊子底下了。聽聽,還沒吵完呢——”

眾人當即側耳傾聽,外面果然有兩夥人在激烈、嘈雜地爭吵叫罵,不時夾雜著韓襄的勸解聲。其中最響亮的莫過於兩個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聽得出她們分別是兩名死者的妻子,正各自以能想到的最惡毒、最不堪的言辭謾罵、詛咒對方。

“怎麽會這樣啊?”韋若昭聽了一會兒覺得實在蹊蹺,“這案子越來越怪了,兩個冤家,怎麽會在同一個晚上被同一只野獸咬死了?”

“我看這倒是好事!”獨孤仲平這時面露微笑。

“怎麽講?”韋若昭、庾瓚以及許亮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案子不是明朗了嗎?他們兩家有恩怨,有恩怨就是人事,不是鬼事,更不是野獸的事!”獨孤仲平說道。他也側耳聽得很認真,這時已經發現了些端倪,心裏也有了計較。

庾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我把他們都叫進來審審?”

“那倒不必,”獨孤仲平卻搖頭,“他們現在除了臟話,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們得等過後,分別去會會。”

榮枯酒店,獨孤仲平的閣樓裏再一次掛起了一張新的長安裏坊圖。韋若昭不禁笑道:“師父,我看下回咱們不用等新案子來了再掛圖了,趁早掛出來,反正隔不了幾天就得用一張!”

“別,那我可真睡不踏實了!”獨孤仲平莞爾一笑,“來,你先把兩具死屍發現的位置畫上。”

韋若昭擡起畫筆,在嘉會和延福兩坊分別畫上了屍體位置。

獨孤仲平看著地圖,道:“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這兩個人都死在自己居住的街坊,屍體沒有被搬動的跡象。”

“當然,他們的內臟流了一地,不可能搬動。”

“而且還有現場的大樹和大樹上的獸毛,基本可以確定是致命攻擊的來源。”獨孤仲平補充了一句。

韋若昭又在兩屍體旁分別畫了個樹杈的形狀代表大樹。

“兩具屍體沒動過,說明他們半夜只是在自己的街坊當中行走,沒過坊門,沒違反宵禁令。他們只是從附近常去的地方回家,或者是從家裏去附近常去的地方。”獨孤仲平繼續分析著。

韋若昭頓時眼睛一亮,道:“那這野獸就不可能是流竄隨機殺人,而是早就在樹上等著他們?”

獨孤仲平點點頭,問:“可知道從嘉會坊走到延福坊需要多少時間?”

韋若昭回想著昨夜隨同庾瓚等人勘查現場的路徑,道:“很近,大概一刻鐘吧,不過要過坊門。”

“兇獸或者兇手既然能從那樹上跳下來攻擊人,坊門對他來說應該不是問題。”獨孤仲平沉吟著,“問題是,就算這兩處離得很近,兇手也需要精確地知道兩人出現在街上的時間,不然就會錯過,要知道那時候正下著大雨。”

“等等,”韋若昭忍不住叫起來,“你是說這是人幹的?”

獨孤仲平點頭卻又搖頭,道:“樹上的獸毛也許可以作假,可你看到的屍體是人能夠咬出來的嗎?”

“不可能,內臟都撕碎了,脖子上還有獸牙留下的大洞。”韋若昭脫口而出,那令人恐懼得血液幾乎凝結的淒慘景象瞬間又在她眼前浮現,真是想想都瘆人。

獨孤仲平嘆了口氣,道:“如果這真是一只野獸,那它可實在是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