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2頁)

李秀一徹底被激怒了,他順手摸起身旁的鐮刀,如同一只野獸,弓起背,眼中透出懾人的寒光。

“怎麽著,你個小野崽子,想殺我?來啊!”朱六看出李秀一的企圖,卻有恃無恐地大喊道。

李秀一一聲怒吼,應聲撲了上來,但很快就又被打倒在地,鐮刀也到了朱六手中。母親哭著上前,卻被朱六一腳踢開。

朱六接著撲上來按住李秀一,罵道:“讓你長個記性,這世道殺不了別人,就會被別人殺!”

他說著揮起鐮刀,朝李秀一身上亂砍,白色的羊皮襖頃刻間已被豁開,鮮血四濺。李秀一不禁慘叫著,母親這時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死死抱住朱六的腿。

“快跑!秀娃——”母親大叫起來。

朱六被母親拉扯得分散了精神,鐮刀砍空了,李秀一趁機爬了起來,看著母親卻還有些猶豫。

“跑啊!”母親聲嘶力竭地喊著。

李秀一一跺腳,翻過籬笆,飛奔而去。渾身是血的他跌撞撞沿著山路往前跑,突然間腳下一滑,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少年李秀一醒來,漫天的雪花正從陰沉如鐵的天穹飄落而下,漫山遍野幾乎都被白雪覆蓋,細碎的雪片落在李秀一頭上,觸碰到傷口,冰涼而刺痛。

挪動疼痛的身體,李秀一想欠身坐起來,但馬上動作就僵住了,幾聲淒厲的嚎叫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在空曠的山間久久回蕩。

李秀一緊張地環顧四周,有狼?他急忙掙紮著、搖晃著站了起來。

眼前彌漫的雪花中,一只,兩只,三只……一群灰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從雪地裏冒了出來。李秀一急忙回頭,身後的山坡上,也跳出一只,兩只,三只……

李秀一知道自己是遇見狼群了,他緊張地喘著粗氣,順手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棍,緊緊握住,慢慢往後退。

冬日裏狼群覓食不易,所以分外危險。少年李秀一不停地環視,稚氣的臉上既有慌張、也有倔強。

漸漸逼近的狼群在距離李秀一不遠的地方也停了下來,它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瞪著眼前的獵物。

突然,李秀一掄起棍子,劈頭蓋臉地便朝最前面的一只狼打了過去。狼群一時間仿佛都愣住了,似乎根本沒想到就要到嘴的獵物會主動發起進攻。

坡上的頭狼一聲長嚎,群狼蜂擁而上。

李秀一開始還能擊中幾只,但更多的狼撲到了他身上,號叫著,撕咬他的羊皮襖。

更多的血流了出來,李秀一也號叫著,除了疼痛,更多的卻是憤恨!

“打死你!打死你!”李秀一瘋了似的揮舞著手裏的木棍,迎面而來的群狼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朱六的化身。少年手起棍落,幾乎棍棍命中。

然而,狼實在是太多了,它們前仆後繼地湧上來,李秀一漸漸沒有了力氣,哐啷一聲,木棍脫手,他急忙後退幾步,後背抵在一片低矮的石壁上。群狼在他面前調整隊形,呈半月狀圍了上來。

殷紅的血水順著李秀一破碎的褲子,滴滴答答流在了白皚皚的雪地上。他低頭看看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又看看面前逼近的群狼,突然間鼻子一酸,抽泣起來。

難道我就要這樣死了嗎?李秀一忍不住用頭猛磕了下身後的石壁,臉上是徹底的絕望和恐懼。繼而,他發出了一聲綿長而撕心裂肺的哀號,聽起來卻像回蕩在空曠山野間的狼嚎一模一樣……

王朗家狹小的廳堂裏,獨孤仲平左手端著畫板、右手拿著畫筆,正按照王朗媳婦的描述替亡者作畫。韋若昭在一旁仔細打量整間屋子,發現內外陳設十分簡單,甚至頗有些寒磣,與金匠曾大頭家自然是天壤之別。

“眉毛有些挑的,這裏有顆痣。”王朗媳婦指指自己臉上,繼而忍不住哭起來,“先生改日再說吧,我現在實在是……”

獨孤仲平聞聲放下畫筆,不動聲色地朝韋若昭使了個眼色。韋若昭會意,急忙打岔道:“你家相公平日可曾和什麽人結仇?”

“街坊四鄰誰不知道,我家相公靠小買賣度日,最是忠厚老實的。生意上寧肯自己吃虧,不肯欠了別人。要說有仇,就是那個曾大頭,明明是他欠了我家相公一大筆錢,卻說我家相公騙了他!”

聽了王朗媳婦憤憤的控訴,韋若昭、獨孤仲平不禁對視一下。

“此話當真?”韋若昭問。

王朗媳婦點點頭。“錯不了!有一次他們在我家門口吵了起來。那曾大頭說,早晚找人殺了我家相公。”她說著又補充了一句,“不少街坊鄰居都聽見了,你們可以去問!”

獨孤仲平和韋若昭對視下,這可是個有用的線索啊!韋若昭已不用師父吩咐就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麽了,先找鄰裏了解問訊,再去見見坊正,一般情況下,這等事沒有坊正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