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一說完目標的姓名,接著便將一張寫有地址的字條拍在桌案上。而龍十八只略略掃了一眼,便笑著搖了搖頭。

龍十八道:“地址用不著,只要有名字,我這朋友就能找到他。你回去吧,七天之內聽信兒!”

李秀一有些驚訝,道:“哦?這李秀一可還有些手段。”

龍十八和錢二毛交換了一下眼色,輕蔑地笑了起來:“放心吧!管保叫他死得好看。”

“那就多謝龍老大了,在下告辭!”李秀一拱了拱手,轉身便朝門口走去。龍十八的聲音這時又從背後傳來。

“這位兄弟,你在洛陽發什麽財?招惹了官府?”

李秀一卻不回頭,只擺了擺手,道:“我從他們那領的賞錢太多了。”

龍十八和錢二毛看看眼前裝滿沉甸甸銅錢的包袱,頓時自以為會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邁出龍首會館,李秀一大步流星地穿過一條街道,四下張望了一遍,未見有人跟蹤,便閃身進了一條小巷。只見李秀一迅速脫去外袍,露出裏面另一套花色、樣式都有明顯不同的衣裳,接著又從懷裏摸出一頂胡帽扣在頭上,這才不緊不慢地回到了剛才的街上,他佯裝成采買的主顧,站在龍首會館對面的貨攤前,一雙眼睛警覺地注意著進出會館之人。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錢二毛便揣著手從會館大門裏走出來,四下張望了一遍,便沿著大街向西而去。李秀一見狀,不禁滿意地哼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錢二毛一路往西,還不時地警覺地回頭張望,卻根本就沒有發現一直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的李秀一。錢二毛越走越快,很快便已經走到長街的盡頭,就在他要轉彎進入一條小巷之際,幾個金吾衛士突然從斜刺裏沖出來,擋住了錢二毛的去路。

“錢二毛,你跑不了了,給老子站住!”為首的正是韓襄,高叫著領人將錢二毛圍在當中。錢二毛見勢不妙,轉身還想跑,當時便被幾個金吾衛士扭住手腳、按倒在地。

錢二毛疼得齜牙咧嘴,一叠聲地告饒。不遠處的李秀一見此情景,驚詫之余只得收住了腳,閃身躲在一個墻垛之後。

“官爺你們弄錯了,小的什麽也沒幹啊!”錢二毛高聲哀求著。

韓襄冷冷哼了一聲。“幹沒幹,回了衙門才知道,走吧!”

眼看錢二毛被金吾衛士連拖帶拽地押走了,此時街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民眾,李秀一自知機會已失,卻實在按捺不住心中憤怒,恨恨地啐了一口。“他媽的,這幫蠢貨!壞了老子的好事!”

右金吾衛衙門大堂內,庾瓚已經端坐在大堂正中的位子上,身後擺放的屏風上是當下長安城最貴的畫師杜嶺畫的美人圖,放在這大堂裏十分突兀,卻成了獨孤仲平與韋若昭的藏身之處。

“帶錢二毛。”

隨著一聲響亮的吆喝,錢二毛被幾個金吾衛士推搡著來到堂上。他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就看見庾瓚正一臉嚴厲地瞪著自己,旁邊兩列站堂衙役也個個橫眉立目,當時便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哆嗦著道:“大人,冤枉啊,小的什麽也沒幹啊!”

庾瓚哼了一聲,冷笑道:“什麽也沒幹,那你跑什麽?”

“實在是那幾位捕頭的樣子太過嚇人,”錢二毛說著還畏縮地朝旁邊的韓襄瞟了一眼,“小的一時害怕,就犯了糊塗,跑了起來。”

庾瓚又道:“那我且問你,你和林掌櫃都是龍首會的,上次問你的時候為何不說?”

錢二毛眼珠一轉,道:“這個嘛——我怕說出來,影響大人您辦案子,以為我凈是護著自家兄弟。您知道,我們和天道盟的人一直不對付,我若說了,我和林掌櫃都是在緣的兄弟,怕您覺得我們是結了夥,來尋仇的。”

這小子嘴皮子還挺厲害!庾瓚心想著,張口便要呵斥他不得撒謊,獨孤仲平的聲音就在這時自屏風後響起。

“順著他的意思說!”

庾瓚一愣,有些不解,但還是立刻照辦,瞬間堆出一臉假笑,道:“那這麽說你倒是一番苦心啦?”

錢二毛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要說這事,我們兄弟都覺得和天道盟少不了幹系,可在官府面前,無憑無據的,豈敢亂說。大人,林掌櫃可死得太慘了,您一定要替我們兄弟做主啊!”

他說著甚至又擠出幾滴眼淚,連連叩頭。屏風後韋若昭只聽得又氣又急,想要張口卻被獨孤仲平嚴厲的眼神制止。

“誇他幾句,把他放了。”獨孤仲平湊到屏風近前,低聲道。

庾瓚、韋若昭雖然隔著一道屏風,卻幾乎同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庾瓚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湊近屏風,壓低聲音問道:“什麽,把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