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韋若昭聽獨孤仲平這樣說,懊惱地拍了下大腿。

“嗨!那天真不該讓李秀一把狼皮拿走!這下好,線索成了人家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了。”

獨孤仲平卻嘿嘿一笑,道:“沒關系,一個人如果說了瞎話,說得水平越高,越像真的,留下的破綻也會越大。”他說著起身走到那張長安裏坊圖前,“只看我們能不能猜到他會怎麽想。”

“我知道,要讀他的心。可我現在什麽思路也沒有,師父,那你想到了嗎?”韋若昭當即湊上前問。

獨孤仲平這時卻話鋒一轉,道:“你說了空從化度寺跑出來的時候,是想逃命,還是想自殺?”

“當然是想逃命,不然他跑什麽?”

“那他從寺裏跑出來,為什麽既不向北,也不向南,而是一直往東?”

韋若昭當即不假思索道:“慌不擇路啊,李秀一拿著刀在後面追……”

“不對!”獨孤仲平伸手指著地圖,“慌不擇路腦袋裏也有想法,不會空白一片。向北,馬上可以進普寧坊,那裏有全城最大的貧民窟,裏面無數的斜街小巷,人又多,應該更容易逃命。向南,金城坊內,緊挨著坊門不遠就有一片林子,也能藏身。可他卻橫著穿過了順義街直奔居德坊,這說明什麽?”

“說明什麽?他不是在那兒把你成功地甩了?”韋若昭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沖獨孤仲平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獨孤仲平搖頭道:“他並不知道追他的還有個跑不快的畫畫的。這說明他是直接奔清明渠來的,他想得很清楚,要跳渠。”

“可他淹死了?”

“一個在逃命的關鍵時刻算計好要跳渠的人,居然會淹死,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韋若昭又想了想,道:“你是說這裏面有鬼?可也許是他受了驚嚇,遊不動了,就……”

獨孤仲平已經拎起畫箱起身朝外走,邊走邊說道:“無論如何,我們得再去一趟化度寺!”

當獨孤仲平、韋若昭再次趕往化度寺之際,李秀一正一身夜行裝扮,匆匆忙忙地走在之前自己遭遇襲擊的那條窄巷裏。

昨夜在化度寺扮狼的一番折騰收獲實在是豐厚的。李秀一證明了試穿狼皮時產生的重大懷疑——了空並不是那真正的扮狼殺手!他引開眾和尚後,將了空的屍首拖出棺槨仔細查看,發現了空的身高明顯比那狼皮長度短上一截,而且更重要的,了空一雙皮膚滑嫩、柔綿的手,不可能是經常握持狼爪內的鐵棍,跳躍撲咬的手,那上面甚至連一個老繭都沒有!這就說明,他不可能是這狼皮的真正主人,充其量也就是個幫兇。那麽真正的殺手是誰?他又是如何做到在城中來去自由、不留痕跡的?

殘月高掛天頂,風裹挾著涼意吹來,李秀一身上卻還是微微發熱。他又一次來到了自己當日被“巨狼”撲倒的位置,周圍皆是黑黢黢的一片,高低錯落的建築物只有一個個朦朦朧朧的影子,仿佛形態各異的怪獸,盤踞在一片黑暗之中。

李秀一擡頭看了看那屋頂,又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稍一思索就麻利地穿上狼皮,戴好狼頭。他像狼那樣,手腳並用,來到那個巨大屋頂的一側,狼爪緊緊摳進柱子裏,順著一根柱子往上爬。

這狼皮雖然厚重,但縫制精妙,穿在身上絲毫不影響裏面人的行動。李秀一須臾間已經輕快利落地登上了屋頂。穿著狼皮的李秀一站在屋頂上,四下望望,又蹲下身,手腳並用學著狼的樣子,開始向著一個方向縱躍爬行。

他來到兩個屋頂相隔最近的地方,一縱身躍上了另一個屋頂,繼續向前。又一個屋頂接縫處,他再次縱身毫不費力地躍到了另一個屋頂之上。

這感覺可真好,就像真的是一匹狼一樣。李秀一奔行的速度越來越快,方向也越來越明確,尋找屋頂接縫最近的地方前進,卻原來這長安城內層層疊疊的屋頂,竟是一個相當便捷來往通路。

當李秀一來到一個較高的屋頂上,發現四周其他的屋頂都距離比較遠,無法縱身躍過。他猶豫一下,認真思考一下,自己的尋找的方向沒錯,再仔細看看,卻突然發現屋脊上居然疊放著兩塊長木板。

李秀一爬到屋脊邊,將兩塊長木板攬到懷中,接著來到這屋頂的另一側,將兩塊長木板架放在這個屋頂和另一個相鄰的屋頂之間。李秀一仍然手足並用,踏上了這兩塊木板,又順利地爬到了另一個屋頂上。

躍過幾重屋頂,又有一處距周圍其他的屋頂比較遠,但李秀一又順利地在屋脊上找到了木板,再次通過木板前行到另一重屋頂上。看來這都是那殺手提前布置好的,果然是個心思細密的家夥!李秀一想著,終於在一重極高的屋頂上,發現了一具窄窄的梯子,通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