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正午的陽光白花花一片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燠熱而煩躁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李秀一又一次來到了那間賭館,剛一進門卻被迎上前的夥計攔住。

“這位是李秀一李爺吧?我們老板有話……”

李秀一眼一瞪,沉聲道:“你們老板放什麽屁關老子鳥事?讓開!”

他說著便徑自往裏走,卻又被夥計攔住,夥計氣勢洶洶地道:“我們老板說了招待不起,我勸你還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哦,那我也勸你一句,”李秀一只冷冷一笑,“你最好別惹我的老板。”

夥計剛一愣,只覺得肚子上仿佛被什麽東西頂住了,低頭一看但見李秀一的手已經將腰刀抽出一截,刃口正好頂在了自己的腹部,接著不知何時已被割斷的腰間橫襇齊齊地落了下去。

夥計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哎,別,我和您鬧著玩不是,您裏邊請!”

李秀一收起腰刀,大搖大擺地朝人聲鼎沸的賭館裏走去。

沿著蕭府圍墻,獨孤仲平和韋若昭師徒二人在蕭府門外的街上溜達。獨孤仲平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來往的行人,韋若昭卻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師父,剛才當著庾大人我不便問,咱們為什麽不進去呢?”

獨孤仲平一笑,道:“庾瓚大人無非是給禦史大人示警,看禦史府現在的情景,兇手還沒有動手,這個對手處心積慮,必須等他動起來,我們才能找到他。”

韋若昭想了想覺得有理,卻還是有些疑惑,道:“那至少也該進去瞧瞧裏頭的地形、布置什麽的啊!”

“用不著進去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獨孤仲平朝蕭府一努嘴,“早年朝廷對他們這些大官的宅邸建置還有限制,這些年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不過蕭禦史既然是以清廉、諍臣而聞名,住處便也不至於太過奢豪。”他說著指了指身旁的院墻,“咱們幾乎已經繞了這宅子一周,看來占地面積不算太大,裏頭最多就是三重院落配一個花園,每一重院落也跑不出門、堂、寢、院,中軸對稱的格局。聽庾瓚說蕭禦史日常起居都在書房,那麽既不能過於幽深偏僻、讓登門的客人走得太遠,又不能是在人來人往的通衢、過於吵鬧,可見這間書房理當位於第二重院落之中。庾瓚不是還說過書房外有條挺長的廊子嗎,看來蕭禦史是將花園也安在這二重院落裏了,既不乏格調,又免去了隔墻有耳的危險。”

韋若昭只聽得瞠目結舌,不由驚嘆道:“哇,師父,你可真厲害!”

“要不怎麽能做你師父呢?”獨孤仲平莞爾一笑,“不過蕭禦史大概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樹敵太多,你瞧他家這院墻,每隔一段便砌有一個墻垛,圍墻足有一丈高,一般人無法翻墻進去。周圍建築都比這宅子低矮,院墻外也沒有高大樹木,擺明了是在防備著有人從高處侵入。想要不經過大門,除非使用飛爪撓鉤,但院子裏晝夜都有家丁往來巡視,除非絕頂高手,否則也很難成功。”

韋若昭聽了獨孤仲平的分析,深以為然地點頭,接著又問道:“那師父,這裏四面高墻,胖大人又把裏面的書房看了個嚴嚴實實,蕭大人要是不出來,我實在想不出,兇犯還能有什麽辦法進去殺人?”

“兇犯不來了豈不更好?”

“對蕭大人來說當然是好,可是我們如何能拿住他?總不能就這麽放任他跑了不管啊!”韋若昭猶豫一下,鼓起勇氣,“師父,我有個主意,你可別嫌臭。”

“哦,說來聽聽?”

“人家都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如讓胖大人把咱們的人都撤了……”

獨孤仲平不禁笑了起來,道:“主意並不臭,不過如此一來你簡直是要了庾大人的命了。他現在多半正在燒香磕頭,求上天保佑兇犯呢。”

“為什麽?”韋若昭一臉不解,“難不成他希望那殺手逍遙法外?”

獨孤仲平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促狹之色。“在長安辦案,得按長安的規矩來,你想想若不是有這兇犯幫忙,庾胖子平常隨隨便便哪有機會和蕭禦史這位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搭得上呢?”

“你是說這對胖大人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巴結上司的機會?”韋若昭明白了,不禁一臉鄙夷,“哼,胖大人真是官迷心竅!”

“你不了解他,庾瓚其實也還算是個好官。”

韋若昭卻不滿地噘起嘴,嚷道:“他還能算是好官?又胖又笨的,把你的功勞都搶走了,你怎麽還替他說話?”

“不是他搶了我的功勞,而是我自願把麻煩事都讓他去辦罷了!”獨孤仲平笑著說,“你想想,要不是他,我們豈不是要天天和那些長史啊、將軍啊打交道?又如何能輕輕松松地享受這探案的樂子?反正你跟我學探案也是圖這個,又不指望著升官發財,何不跟庾大人來個各取所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