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4頁)

“要證據嘛,很簡單!你的度牒上說,你六歲就父母雙亡被道觀收養了,可你的行為舉止呢,一看就是從小在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哪裏像是從小沒爹沒娘的?所以你肯定是因為一些事和令尊令堂鬧了別扭,被他們送到道觀裏修行收心,然後你就伺機偷了一個叫韋若昭的道姑的度牒跑來了長安。至於和家裏鬧翻的原因,你這樣年紀的小姑娘,我猜十有八九是為了婚配之事……”

他竟然全說對了!韋若昭有些興奮,卻也著急地趕忙用手去捂獨孤仲平的嘴,急切地道:“你小點聲,我現在真的是韋若昭,也只能是韋若昭了!”

獨孤仲平聽出她話中頗有些未便言明的關節之處,卻未加理會,道:“玩夠了就回去吧,別讓你的父母親人著急……”

“我回不去了!”韋若昭一雙大眼睛直直盯著獨孤仲平,“我現在是替兩個人活!以後再告訴你怎麽回事,現在你必須發誓絕不說出去!”

聽這話的意思,如果獨孤仲平答應發誓的話,韋若昭倒是很願意把這個秘密奉上的。看著韋若昭認真的模樣,獨孤仲平只嘆了口氣,道:“誓我可以發,可你,應該早過了相信發誓的年紀了吧?”

這一來韋若昭只得閉口,秘密算是保住了,可不知怎的,她倒隱隱有些失落。好在這時,金吾衛的捕頭韓襄突然騎著馬從斜刺裏跑了過來,來到近前急匆匆翻身下馬。

“快快!獨孤先生,庾大人有請!”

韋若昭又恢復了興奮,道:“哦?出案子了?”

獨孤仲平當即白了她一眼,韋若昭這才覺得自己欣喜的神情有些不妥,急忙收斂了些,卻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期盼。

韓襄忙不叠點頭,道:“庾大人之前可能犯了個錯,可沒想到會鬧出人命來啊!”

位於布政坊的右金吾衛衙門內,金吾衛右街使庾瓚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屋子裏轉來轉去,一見獨孤仲平進來,當即不顧身份體面,沖上前一把拉住獨孤仲平的手,沒頭沒腦地顫著聲說道:“獨孤老弟,你可得救我啊!”

“救你?”獨孤仲平看庾瓚著急的樣子實在好笑,忍不住故意逗他,“這話可是怎麽說的?我一介草民,不過是個小小畫師,而庾大人堂堂朝廷命官……”

庾瓚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可憐兮兮地看著獨孤仲平,道:“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這案子非比尋常,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呢!嗨,都怪我!”庾瓚不住搖頭嘆氣。

“人命嘛,這長安城還不是三天兩頭出,庾大人應該高興才是,不然你怎麽還會有這個官做?”獨孤仲平故意道。

庾瓚急得幾乎要掉下淚來了,道:“這回怕是做不成了,人家家裏人非和我沒完不可啊!”

獨孤仲平覺得玩笑差不多了,收斂調笑神情,正色道:“說說吧,怎麽回事?”

庾瓚哀嘆一聲,道:“其實,這事都怪我——”

原來早在去年十月間,長安城一戶人家十六歲的女兒說是出門走親戚,結果一去不返,家人四下遍尋不著,便向右金吾衛衙門報了案。庾瓚一方面覺得多半是少女懷春,私奔或逃婚而去,這種事本來稀松平常,所在多有;另一方面又覺得事主不過是平常中戶人家,從中撈不到太多的油水,便隨便應付一下將這案子擱在了一邊。後來過了段時日,到今年正月裏,又有一戶人家待字閨中的姑娘走失,情形和上一個十分相似,可當時正逢杜純一案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庾瓚焦頭爛額,想也未想便將這失蹤案也丟進了堆積如山的案卷之中。兩個姑娘的家人也曾多次前來詢問,都被庾瓚搪塞過去。

“庾大人,你這也太輕慢了吧!你就不擔心那兩個姑娘遇到什麽危險?”韋若昭不滿地朝庾瓚嚷嚷起來。

庾瓚滿臉無奈,嘆道:“唉,我只當這類中等人家的年輕女子說是走失,其實多半是逃家呢!”

獨孤仲平瞥了韋若昭一眼,韋若昭有點不自在,舔舔嘴唇,故意眼望別處。

就聽見庾瓚接著說道:“我只道這個年紀,少不得是那些男女私奔的風流事,過一陣子弄出個孩子或者一拍兩散,也就乖乖地自己回來了,可沒想到……唉,這兩個多半是性命不保了。”

“你怎麽見得?”韋若昭驚訝地問,獨孤仲平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也淩厲地掃過來。

庾瓚哭喪著臉拿起擺在案上的一卷文書,道:“這是昨天夜裏東都送來的,說是在洛陽伊水岸邊歸仁坊一戶民宅中挖出三個大姑娘的屍體,據查這三人分別於去年正月、四月和七月走失,而且三家在當月的初七日都收到了一封空白書信,還以為是姑娘送來的,結果……這三人被發現的時候都穿著一式的白色衣裙,叫人埋在了宅子內的一塊菜田底下。那宅子是一個種菜的去年秋天才盤下的,東都那邊通報,宅院先前的主人姓姚,據查已經於半年前賣了宅子遷往長安。”庾瓚說著頹廢地往地上一坐,“肯定是他幹的了,長安這兩家人要是鬧起來,我可脫不了幹系了!”